轮椅?你为何不问,我有没有一把飞天神帚??瞪他,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的我,以手背拭去鼻端薄汗,索性撩起衣袖为自己扇扇清风。
“腿疼?”
察觉到自己的失误,杨延风嘴角翕动,笑嘻嘻讨好,“为兄帮你揉揉。”
刚想为我挽高裤缘,他却迟疑地看看四周、看看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长街,僵硬了后续动作。
仰起头来看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嘶哑低沉的声线含了淡淡愧疚,“妹妹,我还是先背你回家罢……”
不待我拒绝,自己已然趴伏于杨延风宽厚的背。
“排风……”
缓慢前行,他郁闷地看了看我,黯然劝,“我方才有些失态。倘若对你失礼,你切莫往心里去,别生气。”
“嗯。”
我吹了一口凉气,波澜不惊答,“不会和你计较。”
“知道你懂事。”
尴尬笑,他一双深邃瞳眸正凝视着我,蕴着关怀,“还想吃糖卷果么?哥哥带你去。”
不习惯杨延风此刻强装淡定的温柔。安安静静瞧着他,瞧着他眉宇间竭力掩藏的低落,我觉得自己心底的悒郁,也有一点被触动。摇摇头,我犹豫着,最终还是倾诉出声,“三哥,你也别往心里去……叶姑娘,不适合你。”
讶异盯着我,须臾,他蓦然挪开视线,不再看我。而沉实脚步却稍显匆忙,彷佛,在藉此躲避我的问询。
识趣,亦是体谅他,我不再多言。
垂下眼,借着清幽星光,我清晰看见石板地面勾勒出两道淡淡身影,颀长的是杨延风,小模小样缩在他背上的,便是我——不知不觉,唇边竟抿出一个浅笑。时间,彷佛回到了事态尚未错位的过去,而心有所属的人,还在我们的脑海里,舍不得走远。
“我其实,根本不喜欢淡黄色……”
长长一声叹息,杨延风此刻的表情是孤独且怅惘。尽管他在笑,却笑得寂寞,“我喜欢宝蓝,喜欢一切明亮的颜色。可母亲说,二哥是嫡子,我是庶出,必须避让。”
“让就让罢。从小到大,我所做出的每一个抉择,全在避让。”
未尝理会我的惊愕,他娓娓诉说,“从衣裳颜色,膳食的口味标准,至官职晋封,我皆在避让。母亲常常告诫,我是庶出,没有资格继承父亲大人的官爵,没有资格与嫡长子争……因为身份不尊,因为生不如人,所以我此生此世,永远避让杨延光。甚至,包括我从未向叶静芸亲口诉说的爱情。”
匆忙步履,骤停。
“然而,即便不曾挑明,她应该能体会我的心意……试问天下男子,有几个吃饱了闲饭没事干,会五年如一日、绞尽脑汁变换戏法逗她开心?会发乎情、止乎礼、不敢轻薄她怠慢她?她出身青楼,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难道不懂得男人的心思?”
熙熙攘攘的叫卖、天地万物的喧哗声,似乎在这一刻销声匿迹。
杨延风定定地看着我,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无关悲喜,无关情仇爱恨,仅仅是一个倾诉者、一个倾听者。
“小妹……扪心自问,听闻二哥战死沙场,有那么一瞬,我倏觉自己‘解脱’了。想到从今往后,无须再忍受被压制、被迫退让的痛苦,我倍感轻松。终于有一天,我可以倚靠自己的才能,获得相匹配的权势地位;倚靠自己的真心,获得避让太长时间的爱情……这样的我,很欣慰,很憧憬。”
话及此,杨延风的语调竟然在轻轻颤抖,复杂的神色也染上一抹浓郁的自嘲。勾了勾唇,他艰难往下道,“事在人为。我常常对自己说,放弃是输、争取亦是输,不如放手一搏以求问心无愧……然则时至今日,我真希望,自己从未出生杨府、从未遇见叶静芸。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比对方明知你心意、却不思回报恣意享受你对她的好,来得更伤人?”
“我不明白……昭平无忌这种人,也值得她忘却二哥、真心真意爱慕?”
疑惑问出口,他那双清澈的眼睛,被蒙上一层淡淡的氲气,就连语气也愈发沉痛,沉痛得让我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