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旁边的男学员,后者对着资料页码一指,嘴里还小声嘀咕说:“理工学院的副教授?这么年轻,长得不错啊。”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学员们纷纷去餐厅吃工作餐。李秋伊排着队,怀着隐秘的亲切感和好奇,有意和会务联络员周莹主动攀谈起来。周莹说自己是做宣传那块的。虽然不是一个部门,但她肯定认识占彪,毕竟他是刑警队队长。也许以后她们能成为朋友呢。
正说着话,周莹转过脸去,热情地和楼越打招呼。
“你跟她很熟啊?”
看着楼越端着餐盘和会务组织方的工作人员坐一起,李秋伊回过头来问周莹。
“她是我们市局自家人了。”
周莹有些得意地说:“她老公是刑警队的,他俩的爱情故事啊,在我们市局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楼老师还在读硕士二年级时,本有机会去德国参加院校合作项目,拿中德联合培养的毕业证。结果占队长——那时候还是她男朋友,当机立断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开求婚,拉了市局好多同事,一大帮穿着警服的小伙子们在学校里围住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他们在当年办了婚礼,然后她留在本校读完了硕士。
“对了,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我给你找找照片。”
“不用了……”
李秋伊言不由衷地拒绝时,周莹已经把手机送到她眼前。
照片上,有点不合身的西服上别着胸花、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梳着大分头的新郎是占彪?这时候的他还有点婴儿肥。李秋伊忽然有点眩晕。这个冒着傻气的男人,不是她爱上的占彪。
她爱的占彪是成熟稳重的,工作雷厉风行,在外面不苟言笑,甚至有点装腔作势,但她喜欢那个调调。她喜欢他那副威严的模样,也喜欢他偶尔面对她冒出来的傻气——她以为,这是她的专属。
为什么占彪从来没有谈起过妻子?在这之前,李秋伊只能在想象中把那个无辜的、面目模糊的女人,想象成乏味的平淡的,无足轻重的。不然占彪为什么有大把时间和自己在一起?
原来占彪在保护她李秋伊,他不让她知道,他的妻子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尽管他们之间肯定出现了某种问题。但是……李秋伊建立在想象之上的东西出现了裂纹。
看着李秋伊盯着照片发呆的表情,周莹很是满意,对小姑娘总结道:“你看,男人可不傻,遇到条件好的就会马上下手求婚,生怕她跑了。”
楼越扒了几口饭菜,勉强和工作人员谈笑风生后,她匆匆回到房间,拉上窗帘,在床上躺下。
手机不停地传来提示音,原来周莹建了一个群,让学员自行加入,也把她拉进了群。楼越关掉通知,继续睡。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打扰你睡午觉了?”
听到睡意浓浓的声音,谭啸龙问。
“对。”
她冷淡地说:“什么事,请说?”
“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谭啸龙的声音竟有些羞涩。“我现在能过来找你吗?”
第15章眩晕
体检报告?楼越睡意消失了一半,她都忘了这茬。这个玩笑开大了。她是开玩笑吗?她已记不清了,一两天之间,很多东西瞬息万变,尤其是她的心境。她以为在繁忙的事务中可以更快地恢复正常工作状态,但她的潜意识积压了太多层,让她白天黑夜都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
谭啸龙是她什么人?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要体检报告做什么?她承诺过什么?她是谁?初步判断:突发性解离症。显然,有一个不管不顾的自由的女人,和谭啸龙毫无羞耻地翻云覆雨过,勾得他现在缠着她不放;还有一个畏首畏尾的悲伤的女人,在丈夫面前卑微得不敢对峙,生怕一开口生活就会碎成一片片,便眼睁睁地由着丈夫心安理得地继续出轨。这两个人都是她。这两个人又都不像她。
楼越深呼一口气,一切缓慢地像拼图一样浮现,凑在一起。
“我现在不能见你,我不方便,因为我这里——”
楼越想起上午在会场看见的好多熟悉面孔,他们都是市局的人,甚至她不认识的人也完全可能认识她。
她惊觉,虽然名存实亡,她还在以占队夫人的身份存在着、自我认同着和顾虑着。谭啸龙没有这些顾虑吗?他应该有点顾虑才对。这个人如此胆大妄为,像幼儿园时带着她逃课的男生一样。走吧,没事。就是现在。当他们俩被抓住罚站的时候,她委屈地问男孩:我以为你还有办法让我们不被老师抓到。那男孩对她咧嘴一笑:抓就抓到了呗。他们为什么不懂得害怕?
“你要过来就过来吧。”
楼越任性地说。“我把地址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