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他背负的那些怨灵怨念早就大到无惧阳光,就算是在烈日之下,也依旧跟他的影子交缠在一起,让他就算是晒着太阳也依旧觉得如坠深渊般寒冷,那种渗透进骨子的寒冷。
各怀鬼胎
那样的日子到底过了多久,阿提拉已经记不清了,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
在脑海中残存的记忆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除了痛苦之外还是痛苦。
除了那些每日徘徊在耳边怨恨的声音以外,他还听到了另外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那声音随时随地都在蛊惑着阿提拉,想要他接受身体中来自魔修的力量。
那就是魇,到了这个时候,阿提拉才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名字会是魇。
他如同跗骨之蛆,不管阿提拉走到了何等地方,就像是深渊梦魇一般,和背上的怨灵一同纠缠着他。
他说只要阿提拉接受了来自他的力量,他就可以从往日的罪恶中走出来,将那些纠缠着他的怨灵统统斩除。
可阿提拉不信他说的半个字,若不是因为当初轻信了这个人,学了那些诡异的术法,满城无辜子民也不会尽数丧命于他手下。
这些罪这些恶都是他该受的。
而且在和魇的日日对弈下,他还发现了这个东西并没有实体,甚至无法离开自己的身体,若是自己死了,他也一并死了,而且他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将自己的理智尽数吞噬,然后再将自己这幅身躯占为己有。
当发现这一点后,阿提拉就彻底忽视了他说的那些听上去很有诱惑力的话语。
他在想若是身上这些怨灵同自己纠缠久了,会不会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之前听父皇说过世间生灵万物皆是有轮回路的,这些怨灵在阳间停留过久,会不会让它们没法再轮回?
那时候的阿提拉对于这些毫无所知,但他总觉得这么拖下去对那些怨灵来说也不是解决办法,然后他就找到了一间寺庙里面。
里面有个和尚似乎真是什么得道高僧,仅仅是看了阿提拉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那些纠缠着不愿意离去的怨灵。
也是从他口中,阿提拉知道他之前的推测差不多是正确的,这些怨灵跟着他已经有好几年了,若是再不尽快超度,只怕最后会拖着他一起灰飞烟灭,再无来世。
对阿提拉来说,他自己也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但他身上背负的这些怨灵不可以。
他们原本就是被自己害死的,若是再被自己拖着不能解脱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果,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就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又问该怎么超度这些怨灵。
高僧告诉他这些怨灵在他身上纠缠已久,再加上数量庞大,若是平常修士很难做到全部超度,他告诉阿提拉最好是一路北上,到灵山去找那些灵师帮他超度。
“只是这灵山缥缈无踪,数百年来想寻得其真迹的人没有几千也有上百,可从来没一个人能找到。”
临走时,和尚对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阿提拉只是笑了一下,就像是对那些往日里也试图朝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回答的一样。
“只有身上痛苦了,才能让我的心觉得是好过的。”
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想要向自己伸出援手的那只手背后是否真心。
也就是从寺庙中离开的时候,他遇到了第一个和自己同行的人。
那人的面貌隐匿在一块银白色的面具之下,他告诉阿提拉自己样貌丑陋,怕露出来会吓着人。
他浑身是伤地躺在荒郊野外,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当看到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时,阿提拉第一个想法是他应该救人,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抵消他手下的恶一般。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受的伤,又为什么会吊着半口气躺在荒郊野外,他只是从这个男人口中得知他叫沈纪。
对于这个名字是真是假,这个人的身份是什么,阿提拉并不想探究,他只想救完人之后就离开继续寻找去灵山的路。
当阿提拉将他要去灵山的事情告诉沈纪时,沈纪告诉他他知道去灵山的路。
夜已经很深了,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猛兽,阿提拉只好升起了火,炽热的火光温暖了那双早就被冻僵的手。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他们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跳跃的火光,连阿提拉那双往日死气沉沉的眼睛都变得明亮起来。
两人看上去一副互尊互爱的样子,但其实心里都在盘算着该怎么弄死对方。
对于沈纪来说,面前这个人看不出深浅,又是浑身上下怨气缠身的,若是被这个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会有无尽麻烦。
与其到时候麻烦,还不如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之中,反正能被这种程度怨气缠身的人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他这最多算是为民除害。
沈纪的心中是这么想的。
至于阿提拉,他自然不会相信自己只是救了他一名对方就能对自己倾囊相助,更何况是去灵山这种困难的事情。
人不害己己不害人,可若是对方想害他,他也自然不会手软。
这么些年来阿提拉见过了这么多人,当年那个连杀一只鸡都会手软的小皇子早就被他亲手溺死在了深渊之中。
沈纪没有问他的名字,他自然也不会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
这般捋下来之后,阿提拉只觉得面前这个人更加不可信,因为他若是真的对自己救了他一命而怀有感念之心,又怎么会不询问自己救命恩人是何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