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纪景行恨极了,恨不得将所有人全都杀了,让天下人给沈篾陪葬。
可是他不能,他知道沈篾是慈爱着这天下苍生的,他心中原本就没在乎过什么天下大义,他只想寻个机会救回被抓走的妖灵,然后回到龙谷继续过着他与世无争的生活。
但沈篾在乎,既然沈篾在乎,他就愿意在乎。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闻言,那个沈篾口中对自己很好的师兄。
当再度见到灵师的时候,纪景行心中只有愤恨:“沈篾也是灵师,你们为何就能对他的死这般毫无所谓?果然,灵师一派,都是一样的虚伪做作。”
闻言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强大的灵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将围在最外围那些为围剿沈篾出了一份力的众人都隔绝在了外面。
随着他落地,腰间坠着的细碎金链上的小铃铛也跟着轻轻响动。
闻言视线轻轻落在满身血污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的沈篾身上:“你倒是痴情,是在考虑为我师弟陪葬吗?”
纪景行不愿意再看闻言,甚至连话都不想再跟他说一句,抱起地上的沈篾准备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闻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让一个人死而复生可是违逆天道的大罪,我认为沈篾也不会愿意看着你误入歧途,我这个师弟啊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的内心看不清楚。”
“而且,你又怎么能确定,沈篾真的想活过来呢?想复活一个毫无求生欲的人就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纪景行脚步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闻言,那双鲜红的眼眸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毫无半点波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言一笑,转身慢悠悠晃到纪景行面前:“我呢有一个计划,既可以让沈篾完好无损地回到你面前,还能重还你自由,怎么样,纪将军想听听吗?”
火海之中,纪景行躺在棺材里,眼前又浮现出沈篾当初死亡时的场面,他知道这是一场梦,也知道自己应该尽快从梦中清醒过来。
他的灵识明明刚才还在沈篾那边,可自从沈篾从那条甬道中脱身后,他和祁然就一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回了自己身体中。
他用尽全力想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但却只能被梦里的自己牵着走,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这场梦境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挣扎,面前的闻言和怀里的沈篾眨眼间就变成了雪花,被风一吹,瞬间就消失无踪。
突然一股狂风吹过,纪景行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重新掌控了身体。
发现这一点后,他试图凝聚灵力,冲破这一场梦境,但是就在他凝聚灵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体内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他没办法用灵力冲破这一场梦境。
“纪景行!”
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股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息了下来,他将遮挡眼睛的手放了下去,眼前出现了沈篾的模样。
看着面前的沈篾,他心中清楚这一场梦境并没有结束,因为眼前的沈篾是十六年前还没遇难时的模样。
他穿着以往常穿的那件月白色长衫,满头青丝仅用一根玉簪盘起了一半。
他笑着朝纪景行伸出手,说道:“纪景行,你想我了没?我们回家吧!”
纪景行看着这样的沈篾,怔愣了,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突破这一场梦境,这样的沈篾日日夜夜都活在他的梦中,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般。
现实中将军府的火越烧越旺,连纪景行躺着的那一方棺材都烧着了,嚣张的火舌几乎就快要把他完全吞噬。
但纪景行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之中,手中握着一团幽蓝的火焰,此时此刻火团似乎很着急,发出的光要比以往强烈好几倍。
随即它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那团火焰最终开始慢慢消解,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身体之中。
彻底消散
梦境中,纪景行没有用灵力,而是单纯凭借自己的双手搭了一间小院出来,两人也算是度过了异常平淡但充实的生活。
然后有一天,沈篾突发奇想地拉着纪景行,那双眼睛比起往日都要明亮几分。
“纪景行,我们成亲吧,我想为你穿一次嫁衣。”
不知为何,当从沈篾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心中除了欣喜之外,竟还有几分别的意味,但他有些不清楚,那到底是种怎样的意味。
他看着眼前的沈篾,心中不知从何时起,关于两人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记忆竟然变得模糊,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心中实在是感到不安,眼前似乎还有另外一张面孔在闪烁着。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他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这张脸似乎和某个人很相似。
是和谁很相似?
纪景行想不起来,就好像是他在下意识抗拒着想起什么东西。
就好像是,他在害怕某件事情的发生。
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化,但纪景行就像是对这样的异常毫无察觉一样,不消片刻,那间由他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小屋就挂起了红绸贴上了囍字。
一抹鲜红从沈篾的脚底开始向上蔓延,逐渐将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染成了红色,丁零当啷的挂坠装饰在腰间,将那方窄窄的细腰衬得更加赏心悦目。
沈篾就那么笑着望向纪景行,眼中的颜色也染上了蓝色。
电光火石之间,纪景行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自乱了阵脚,想要抓住沈篾垂下的手:“不、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