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篾苦笑了一下:“看来我的身份还是被他知道了啊。”
纪景行面上的表情也沉重了起来,他看了看身旁的沈篾,说道:“我可以制作一个傀儡代替你进京……”
他话还未说完,沈篾就先一步打断了他:“该来的跑不了,你不用为我犯险。”
“长生烛全都被毁掉了,我现在也只能是爱莫能助。”
南玖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神情,“我的族人还在等我,接下来的路途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纪景行朝她颔了颔首,毕竟也是因为他们才会让鲛人族幸存的血脉陷入危机中,南玖愿意陪他们来辨别一下长生烛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所有有问题的长生烛都被卫子榛毁掉了,这条线索也算是彻底断了。
“保重。”
几人之中,当事人倒不是最凝重的,反应最大的反而是祁然,他担忧地看向沈篾:“同泽兄,陛下不会是想杀你吧?”
沈篾当初的死是卫子榛亲口下的命令,这一点全天下人都是知道的,此时他更是直接传禁军来带人进京,说好听点那是护送,说难听点那就是监视了,就是为了防止沈篾半道跑路。
沈篾笑了一下:“他想杀我,我还想找他算账呢——对了,我记得离这儿三里有一家很不错的桃花醉,纪大将军介意陪我去买几壶吗?”
“嗯。”
纪景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他一起离开这里。
等到彻底离开祁然他们的视线,纪景行才开口询问:“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沈篾只字未说,纪景行却全然猜到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沈篾重生自然不会是卫子榛促成的,他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凡人,并没有超越生死的能耐,是以沈篾重生这件事情最开始只有纪景行知道。
可现在,卫子榛却知道了他重生这件事情,很可能一路走来,他们遇到的什么人泄露了这个秘密,可现在,他们没有办法直接查出来到底是谁向卫子榛告的密,所以沈篾才会借口买酒和纪景行单独出来。
“哇!纪大将军可真是好聪明啊!”
在纪景行面前,沈篾又回到了当初吊儿郎当的样子,随手搭上他的肩膀,夹着嗓子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将军大人可真是让奴家好生佩服呢~~”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都快被他说得九转十八弯,就差唱出来了。
纪景行带着几分无奈,抽出一只手虚虚揽住他的腰部,防止这个人脱手掉到地上:“好好说话。”
沈篾将脑袋凑到他耳旁,声音压得很低,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禁军的耳目就在后头跟着呢,我这不是演出好戏给他们看吗?”
当说回正事的时候,沈篾的声音就正常了起来:“当年那场疫病、崆峒山村庄里那个所谓的河神祭祀,还有那些在战场上被献祭的军队,其中一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联系,但现下我们在明,那些阴谋者在暗,我们需要做些事情来转换一下立场,才能更好地调查清楚那些事情。”
纪景行略微偏过头,两人的脑袋凑得更近了,从远处看去两人的动作亲昵极了。
纪景行问他:“你想怎么做?”
沈篾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死对头,不如你先死一下?”
说着,只听一声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血腥味瞬间在狭窄的街道中蔓延开来,沈篾右手上沾满了鲜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肆意,几近癫狂。
杀人凶手
纪景行的身躯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血色从他的身下氤氲开来,而在沈篾袖口处,一道符纸迅速地亮了一下,又被他悄无声息地敛入衣袖之中。
沈篾半蹲下身,将那把插|进纪景行胸膛里的那把匕首拔了出来,喷溅出来的血溅了几滴在他的脸颊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溅到脸上的血实在是太红了,他的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
他撑着脑袋,满意地打量着纪景行因为失血而逐渐苍白的脸庞,那双鲜红的眼眸在此时再也没了往日光彩,就那么黯淡地睁着,直直看着沈篾那张和自己靠得很近的脸。
“哎呀,你怎么一点也不对我设防啊?这匕首好端端怎么还刺到纪大将军身上了啊?”
炎炎夏日,每一场雨都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滴从半空砸下来,眨眼间就演变成了倾盆而下的暴雨。
沈篾的头发早就散乱了,也没来得及收拾,随着他附身,湿透了的黑色发丝垂落下来,看上去就像是绸缎一般。
雨水很快就将地上蔓延的鲜血稀释,但还有血源源不断从纪景行身下蜿蜒出来,又被雨水冲淡颜色,如此不断循环往复。
纵使纪景行被雨水冲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用尽力气抓住了沈篾空着的那只手,袖口掩饰下,一张符纸若隐若现。
“你……”
他刚开口想说话,但才刚刚出口一个你字,就被沈篾用那只颤抖着的手捂住了嘴巴。
明明纪景行才是那个被捅刀的人,但沈篾此时的脸色却比他还要白,喷溅到他脸上的血被雨水冲淡,成了一条蜿蜒向下的血线。
沈篾还在笑:“嘘,你别说话,你一开口我就更下不了手了。”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一声极轻的叹息从手下被压住的那张嘴里发出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篾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手心,纪景行阖上双眸,带着几分不舍,缓慢将自己的头偏到一旁,松开了一直紧握着他手腕的手。
血肉被锐器刺破的疼痛从胸膛蔓延开来,那股钻心的剧痛顺着血脉游走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