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顾清宜好像明白裴霁回让她抄录州卷的目的。
正想着,左边突然响起脚步声。
顾清宜抬眼,手上下意识的将翻看的州卷合起来:“林水姑娘。”
林水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讪讪一笑:“哎,我是见姑娘在这石凳上坐着有些伤腰,就想着给姑娘拿个软垫,这样坐着也舒服些。”
顾清宜目光放在林水手上拿着的青色缠枝花纹软垫:“多谢,有劳了。”
“这算什么,都是我们这些丫鬟该做的,姑娘恕罪,方才是我去厨房看着炖汤去了,那些丫鬟这才通知慢了姑娘表姑娘是不是因此被大人责罚在此抄书啊?”
顾清宜张张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林水眼里就是又好面子,又默认的模样,笑意更浓了:
“表姑娘不要往心里去,虽然大公子向来都是冷冷不爱说话的模样,但也并非是想真的责罚姑娘,这样,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先去给姑娘端些热茶过来。”
顾清宜笑笑:“有劳。”
林水转身去了烧水的小厨房,撇了撇嘴,这表姑娘看着也是疏离不近人得很,她先前怎么就觉得公子和她有什么。林水摇摇头,反正屈尊降贵的烧盏茶水而已,就当给今日拦她之事赔罪了。
见林水走后,顾清宜敛了神色,刚要继续看向书册,就察觉到左侧传来明显无法忽视的视线,顾清宜一愣,扭头又对上了裴霁回的视线。
男子站在书房的廊下,身形修长,五官冷硬俊美,这料子上好的锦衣华服也只是他的陪衬,反而流光顺滑的衣料在晨光的映照下,多了几丝出尘的谪仙气,皑雪寒梅,这是顾清宜第一次见裴霁回就想到的。
她眨眼,移开了视线,调查一事来日方长,她拿起狼毫,认命的誊抄起来,也许,不应该局限在安州,仔细看看州卷,万一在别的地方也能瞧见蛛丝马迹呢。
书房的回廊上,幸樛和幸桥走了过来,裴霁回眼神从小亭上移开,幸樛忙道:“大人,郡王将人带去富康坊的宅院里了。”
裴霁回眼底升起的半丝温和散了干净,他的声音淡漠没听出什么情绪:“去将人处理了。”
幸桥为难:“属下方才就去看了,郡王将府上大半的兵卫都带过去了,若想让郡王无察觉,怕是不大可能。”
裴霁回轻嗤一声,幸樛和幸桥都微微低了头,饶是他们也忍不住想,这郡王,有些糊涂了。
裴霁回转身回屋,临走时又听小亭传来动静,林水将茶水端给了顾清宜,少女浅淡的道谢声响起,小亭中多些动静,他好像,不怎么排斥。
外室女
这几日一连去了渚白居两日,她回了自己园子里都是有些腰背酸疼,半夏手上搓了些花精油给顾清宜揉腰,嘴上也跟着抱怨:
“那渚白居那么大,当真就不给姑娘好好寻一个案桌,就这样在石桌边抄书一日两日还好,十天半月岂不累人”
顾清宜阖眼趴在软塌上,没有搭腔,反而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方沐浴完,半秋也坐在一边帮她绞发。
她身上只穿了件儿后腰系结的小衣,夏日时节,也不用怕着凉,与她那冷淡气质相反的,是嫩滑一盈的腰肢,让人瞧着有些难移开眼。
就在她要在这力度舒适的按摩中睡去时,屋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半春推门走了进来,带入了几缕凉风。
“姑娘!快些收拾一番,松柏院出事了。”
顾清宜睡意散了大半:“把话说清楚些,究竟是怎么了?”
半春跺脚:“这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文酒姑娘让我来知会姑娘一声,让姑娘也赶紧过去,好像府上的老祖宗也惊动了。”
顾清宜不敢耽搁,发丝没干也只让半夏拿了支簪子挽了起来,提着灯笼就往松柏院过去了。
紧赶慢赶走着过去,但溪萸阁是客院,离松柏院最远,到时厅中已经站满了人,候在门外的丫鬟从顾清宜手上接过灯笼,顾清宜捋了捋衣袖,依次见礼。
最前面坐着的老妇人,正是老王妃,也是府上的老祖宗,往年顾清宜戴孝抄书时,偶尔见过她,这老祖宗身穿松褐色的衣袍,带着个嵌红宝石抹额,年纪已接近古稀之年,她眼神深邃,精神矍铄,往日宽和的面貌如今有些严肃。
往下依次是郡王妃,嫡长子裴霁回等人,而寻常都见不上一面的郡王,就站在厅中,背对着顾清宜,她看不清他神色。
今日的重点显然不在顾清宜身上,她的见礼问安也只摆了摆手就让她退去一边。
顾清宜到了一侧,轻做在裴汐身边,裴汐小心的与她对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像是想到什么,顾清宜心下一蹬,难道就是潭姨娘上次说的
她暗暗的看向始终没说话的姨母,却心下疑虑,向来冷静妥帖的李娥如今眼眶暗红,手上紧紧攥着绢帕,分明是在强忍的模样。
正想着,潭姨娘带着裴温走了进来,有老祖宗在,潭姨娘也不敢呛声,只道:“我们母女二人病了行动不便,来晚了还请老祖宗恕罪。”
不等潭姨娘带着裴温坐下,厅中陡然一变。
正位上的裴显氏睁眼,眼神有些凌厉的看向厅中站着的郡王裴元,骤然叱喝:“你这逆子——!”
“!!”
裴汐不明就里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已经抓了身侧顾清宜的手,顾清宜见状轻轻的伸手拍了拍安抚她,其实顾清宜也被裴显氏这陡然的发怒吓得一惊,不等她多想,裴显氏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