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沛安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面前一袭黑色风衣的男人。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直紧闭着的手术室却传来了响动:
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地快步围到医生面前,“医生,我爸他的身体怎么样?”
主刀医生被院长叮嘱过,知道面前的两人身份不一般,一想到手术室中老人的身份更是牙疼起来,连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患者之前有过肺癌。虽然化疗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病症,但身体器官的健康程度远远不如之前了,这次意外生病激了肺部感染、呼吸衰竭等等并症……连带着心脏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我们这边保证,一定会全力救治闵老先生……不过闵总,恕我直言,你们如果有什么要事,最好趁着患者意识清醒先交代好。”
说完,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医生点了点头,神色匆匆地离去了。
两人在走廊四目相对了几秒,闵沛安将一缕碎挽到耳后,重新坐了下来:“你去吧,他应该有话要对你说。”
闵奕臻微一颔,走到走廊尽头,伸出手用力压下了门柄。门内的景象却让他愣怔住了——
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白色病床上,消瘦的老人口鼻处插着管子,整个儿人陷在被子里,好像一簇失去水分的干枯藤蔓。
闵奕臻抬步走到床边坐下,侧着耳朵静静听着老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明明除夕的时候刚刚见过,那时候还算是精神矍铄,有力气训斥人、甩脸色……
现在却这样的憔悴,让人感叹时间的流逝和生命的无常。
“水……”
微弱的话语声把闵奕臻从走神中惊醒,他连忙把床摇起来,熟练地挽起袖子一点点将沾水的棉签涂到闵老爷子的唇边。
“医生已经和你说了吧?我的时间……或许不多了。”
麻药的效果在逐渐消散,闵老爷子的口齿更加清晰:“也好,我早就想去见耀珍和靖易了。”
耀珍,闪耀的珍宝。从名字就可以看出,那女人生前一直是被捧着、呵护着的。
这是那个带给了闵奕臻所有梦魇、不可一世的闵老夫人的闺名。
老人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怅惘之色:“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等我,会不会怪我……”
闵奕臻垂眸,长而浓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讥诮:
那女人活着的时候,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拈花惹草,让她疯、让本就貌合神离的家庭分崩离析……这人要不行了,倒是变得深情起来了。
“我知道你一直怪我,阿臻,”
老人不知道何时从记忆中回神,眼睛紧紧盯住闵奕臻不放,“从你去欧洲留学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你叫过一声爸爸了。”
闵奕臻扯了扯嘴角,“这对我们来说不重要。”
他之所以现在坐在这里,是因为闵天泽需要一个闵氏继承人,而他又是最合适的人选。
仅此而已。
亲情对他们之间来说是引入笑的东西。
闵天泽张了张嘴,或许是找不到能反驳的点,终究还是换了话题:
“这几年闵氏在你手上蒸蒸日上,做得很好……我的遗嘱已经写好了,沛安只占一点股份。以后不会有人再对你指手画脚了。”
他走之后,董事会迎来新董事长,一切权力过渡都将水到渠成。
不过在此之前——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婚姻大事。”
闵天泽顿了顿,伸出干瘪的手在闵奕臻的手肘处拍了拍:“你太看重闵和那丫头……不是好事。”
这两句话看似不太相干,却让心里有鬼的闵奕臻霎时寒毛直竖,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和闵老爷子对视,用了二十八年来积累的掌控力,才勉强维持着情绪镇定:“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哼,我是老了……可我还没老糊涂呢!”
闵天泽冷哼了一声,室内宛若有寒潮蔓延:“你为了查她身上的事,连特权都调用了……听说,还要把人限制出境了。”
……原来是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