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两个人关系转变的坏处了。
如果是清清白白的叔侄,他大可以用长辈那一套训诫叮嘱,立住年长者的威严——但现在,他更是她的男朋友,枕边人。
一开口,话语的有效性平白就降了三分。
况且,闵奕臻今天情绪确实不对。男人看着话语间仿佛带着暗刺的女孩,犹豫着开口:“对不起……我晚上那段时间,心情不太好。”
他只不过突然在射出来的一瞬间现,原来凌虐和窒息能够带来战栗的兴奋,这种兴奋甚至过了射精时的快感。这让他感到恐惧:如果今天的情形再严重一些,肯定会伤到小和的嗓子。这样的他,和他所厌恶、痛恨的那对母子有什么区别呢?
闵和依旧只展露了一个恬静的侧脸,轻声道:“你我之间,不用说‘对不起’。”
沉默无声蔓延。
闵奕臻已经感觉到焦灼了:他怕她问自己为什么心情不好,但小时候刚来闵宅那段时间,实在是他这辈子都不想让其见光的事情。尤其不想让闵和知道。
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内心深处那些畸形的快感来源,却怕因此伤到她,或是让她从此畏惧、远离自己。
两人之间现在到底是谁离开谁,早就说不清了。
闵奕臻像强迫症一样拂去栏杆上的最后一点烟灰,搓了搓手指,突兀地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想法的?”
闵和讶异侧头,却现男人没有和她对视,松松散散地站着,好像在随口闲聊。
不过对于他的问题,她从不敷衍:“大约是性启蒙的时候吧,可能小学五六年级,也可能是刚上初中那会儿。”
她蓦地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有兴趣知道。”
闵奕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掩饰般咳嗽了一声,回避了闵和的调侃:“比我想像的要早……不过是你的话,早点也不奇怪。”
闵和也不点破,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知道你问的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我来说,想要独占你的念头比对你产生男女之情的时候,还要早。”
“那时候我就想,我决不允许有人以更亲密的关系和名义,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闵奕臻难得地感到不好意思,不过闵和面对感情过分坦荡的态度,将那些连闵奕臻也感到陌生的情绪冲淡了,让他也变得坦然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难道是我把你接回半山?那时候你说,我要是交了女朋友,你就搬回福利院去住,可是狠狠威胁到我了。”
男人扬起了唇角,双目流露出回忆之色。
“当然不是,那时候还太小。只是我为了保证自己的境遇不受外在条件威胁。我见过那些被退养又回到福利院的小孩,如果是那样,我情愿一开始就没有走出去过。”
闵和淡淡道。
如果他想知道,她不介意更深入的吐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在我们聊天的那个晚上,我明白了你也需要我,我才愿意离你更亲近一些。”
她转过头望着他锋利的侧脸,“那次也是你失眠了在阳台抽烟,不同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还记得么?”
怎么会不记得。
不过没有想到,小丫头洞察人心的能力这么强,那时候就明白了他光鲜外表下的处境——
虽然他有父亲,有妹妹,在外人眼中十分幸运地掌了权,但内心深处,仍然是很寂寞的。
闵奕臻冷冷地掀起了唇角,思绪飘回到那个雨夜。
***
那段刚刚把闵和接回闵家的日子里,闵奕臻还在为家和公司的事而焦头烂额: 闵老夫人听到闵靖易出车祸的消息生了大病,立刻进了医院,闵老爷子因为癌症对于公司事务有心无力,闵氏一下子陷入群龙无的窘境。
和他同父异母的闵沛安从小和闵靖易一起长大,闵奕臻还记得当时小姑娘两眼通红、恶狠狠地推搡他、骂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是你害死了大哥”
的场景……
在那么个乱糟糟的环境里,他只能表现得可靠、担负起身上属于闵氏的重担。
但闵奕臻还是抽空去了一次医院,探望闵老夫人。
记忆中那个爱穿旗袍的女人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嘴唇由于护工的殷勤照顾倒没有干裂起皮,但也失去了健康的血色。
失去儿子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闵老夫人。听到来人的脚步,转头却现是闵奕臻。颤抖艰难地抬起手指,对着他出了“嗬嗬”
的含混喉音。
闵奕臻看着那个让他畏惧、厌恶,成为了他童年阴影的女人,变成了如今病床上这幅病态无力的样子,心里涌起的情绪不是快慰,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悲凉。
“你也知道,我现在在熟悉闵氏集团的事务了,”
闵奕臻看着她的白,神色和语气都是淡淡的,“不想让我取代你儿子位置的话,就站起来和我斗吧。”
“我对欺负一个老太太没兴趣。”
这当然不是闵奕臻的心里话——因为他们都知道,哪怕闵老夫人为难他、斗赢了他,她也没有第二个儿子可以从头来过,和已经成年的闵奕臻竞争了。
至于闵沛安,更是从小就对公司事务毫无兴趣,最主要的是没天赋。
他只不是在火上浇油而已。那个闵老夫人一直以来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变成了她一辈子的梦魇。
过了一阵儿,闵老夫人果然因为闵奕臻的一番话扛不住去了。闵家的局势却渐渐在闵奕臻的努力下稳定了下来。
闵老爷子大病一场,身体不如从前;闵沛安远赴法国留学,一去就是十年。
日子一天一日地过着,逐渐步入了正轨,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工作日去公司,周末陪闵和出去玩,日子过得忙碌但充实。
闵奕臻却开始整宿整宿的失眠,抽烟抽得也更凶。
他前十八年的仇人——闵老夫人,就这么轻飘飘的倒了,他的心好像也随之被剜了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