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笑,“尤里,成婚我许不了你,但我总是愿意的。”
她能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见着的只有她自己。
多年以后,女帝再想起来才现,她惦记着尤里,不过是因为刚好那时候,两人都还是纯粹的喜欢罢了……或许少年郎的心悦还可以有,但她的纯粹,却再也没有了。
“那……那冯呢……”
少年人轻声问道,他有些急切,总想着要证明点什么似的。
“先生是我的侧君,我自然也心悦先生。”
少女想起来什么似的,吃吃笑起来,“哎呀,你吃味啦?”
“嗯,”
少年人重重点头,“我想你最喜欢我啊……冯……很好,我知道,对你也很好……但是我就是生气啊,他可以和你成婚,我却不能。”
皇女正想去哄哄他说说好话,两人却同时被拖进了后殿,“再有一会儿母皇身边的中贵人要来了,让紫薇那个多嘴饶舌的看了,他还能有活路?”
是皇长子。他无奈得厉害,叹了口气,一边是他的好友,一边是他的亲妹妹,“逛青楼对母皇来说都不是大事,但如果你,”
他扳过妹妹的肩膀,“和人私定终身,母皇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毕竟是她的太子,但是尤里,赶出京都已是轻的,重的……怕命都要丢了去。你总要记得莲青是怎么死的,阿瑶,那时候只一个谢贵君成不了事的,快回你殿中去,只当今日他是来寻我的。”
九月的风已有了些凉意,吹进殿来惹得人背后生寒。
少女将满满一盒簪钗放回少年人怀里,“我只要那一支,尤里,我……我先走了……”
但少年人依旧将这盒饰塞给了皇女,“这些也是贺礼,瑶,你戴必定好看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便听了外间阿兄身边的侍从道,“紫薇姑姑今日来得早呢。”
一时知道时间紧迫,只得抱了匣子溜回自己殿中。
待礼成了,女皇正式宣诏下旨,立明阳公主为太子,迁入东宫;封恒阳王为燕王,成为国朝第一个有封地的亲王,仍居京中,只迁居宫外燕王府;昭阳公主不改号,但另加爵禄,待日后再迁居公主府。
过了一月多,便是亲迎侧君的时候。
皇储不曾定了正室,于是这迎入侧君的大婚便按着周礼来也无不可,不过是侧室不够资格祭天告庙罢了。海源冯氏是清流,家中不以田产绢帛之类为重,嫁妆里最贵重的便是那五五二十五抬满满的古籍珍本,几乎是海源冯氏的心血珍藏。至于其余的珠宝衣料、良田美宅、家私摆件、古董珍玩倒都在其次了——左右天家也不缺这些,更不提他是要入东宫,日后为侍为君,为臣为相,都是有的。
年轻的太子在前面应付完来客,这才叫银朱扶了进去后殿。
她的先生已然蒙了盖头端坐在床上了。
“请殿下揭了喜帕,祝殿下与侧君和和美美。”
皇女接过喜秤挑开盖头,那坠着整整齐齐的金线流苏的盖头打开,挂在面前青年的金冠上。他本是清雅温润的姿容,今日一身绯色从一品吉服,反平添了几分清冷感。刚及冠的青年望见皇储微微露出笑容,榛色的眼珠被眼睫遮掩了,只有浅浅淡淡的沉檀般的光泽:“殿下。”
皇储本就容色姝丽,如今大喜之日,又上了粉黛胭脂,便更显的灿如春华,娇美如画。
看得冯玉京不禁脸上飞霞,微微低了头去。
他的小殿下今日起便是妻君了。从前只当她是年幼的学生,也不如何想,如今真的完了婚,觉她已是妻君,那点子绮念便如寻鹊河水,翻涌奔流,细细密密地淌过来,沾染了一川的春色。
“请殿下与侧君同饮合卺酒。”
宫人递来两方浅浅的酒樽,酒液清香四溢,先生与她相视有些羞涩,仍取了酒樽,交颈相对,以袖掩面饮尽杯中酒液。
他是侧君,便没有结这一道礼,只撒了帐以示“早生贵子”
。
待伺候的宫人都退下了,便只剩下她与先生两人。
“先生,阿瑶来了。”
就像往日里去学堂一般,皇储轻声道,“先生好。”
年轻的太子少师却被这一声“先生”
撩拨得红了面皮,连带着鬓边盘作装饰的小辫也微微摇晃起来:“臣已经是殿下的侧君了,便当不得殿下一声‘先生’……殿下莫再说了。”
“那孤该唤先生什么呢?”
皇储坐到玉京身旁,“唤了这许多年的先生,实在改不过来了。”
她温柔地笑,侧着身子看她依恋已久的郎君。那人继承了胡姬生母的美貌,肤如凝脂,眉如墨画,鬓角如鸦羽般乌沉,眉骨高挺得恰到好处,既不流于胡人的粗鲁,又不失于汉人的平淡,将将好把有些太柔的眼衬出几分男儿的风流。
“殿下便唤臣的表字吧。”
玉京抚上皇女的手,“臣也想听殿下唤一声。”
“都华。”
皇储唤道,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颊染起薄红,“还是觉得唤先生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