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那副样子看起来有多好欺负,宗遇都想手贱地拍她两下。
“我吵架没输,可是你知道你们男的有多恶心?讲道理讲不过,就开始抬杠,抬杠又抬不过,就开始开黄腔,我装听不懂,话就越说越脏,装都不装了,我跟这种无赖扯什么?浪费时间。”
宗遇作为男的,一下子被扫射了,赶紧把自己拎出去:“我不这样啊,不信你跟我吵架,我肯定吵不过你,认怂可快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因为吵架输了在这儿哭,而是觉得他们胜之不武,讲话难听,侮辱我。”
一想起来林凛还觉得生气,泪腺不争气地开始分泌泪液,咬牙才能忍住。她那个老混蛋二大爷自然不至于跟她开黄腔,但每句话也不离脏字,一点儿道理都讲不了,老混蛋教出来小混蛋,论辈分也算是他的堂兄,满嘴脏话不提,吵不过她就开黄腔,林凛头一次觉得要脸皮是件坏事,她又太看重面子了,当时脸色涨红,只能仓皇逃离。
她想过跟父母说,可林忠本就不赞同她去讨债,今天去这一趟也没告诉父母,林忠性子软,不是典型的东北男人,她若是说了,林忠依旧软弱,她定要对这个爸爸失望,可林忠要是真挺起腰板抄起菜刀去给她找场面了,那也不是她想见到的,思来想去,不能说。
宗遇认真消化了一遍她的逻辑,慎重地点头:“我明白,真明白,所以他们还是欺负你了啊,谁啊,名字告诉我,卸胳膊还是卸腿?”
林凛被他认真的语气吓到,警惕地看着他:“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嘛?我吓他们。”
他把袖子撸起来点儿,吝啬地没把文身的全貌给她看,很快又放下了,“看到没,我这花臂白文的?往那儿一立,话都不用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凛不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虽说动了心思叫他一块去讨债,可也只是动心思而已,不能付诸实践的。
宗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只能自己乱猜,兀自说下去:“先说好,我不是瞧不起你,也不是瞧不起女的,但你得承认,有些事还是男的好解决,尤其遇上那种老流氓,你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那我……那你家人知道能不着急吗,急死了都。所以你能不能听点儿话,赶紧的,告诉我啥事,我在这跟你絮叨半天,都渴了。”
林凛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雪花啤酒,放到他面前:“喝吧。”
宗遇看出来了,这是还要喝酒买醉呢,幸亏没喝,他怕她喝,打开赶紧干了。他喝啤酒的工夫,林凛则在出神,忽然间意识到,她之所以会哭,其实并非因为这一件事,自从回老家之后,她一直都不算开心,就连回老家这件事都是不开心的,她已经忍很久了。
宗遇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倾诉心事的合适人选,可看着他豪迈地喝下那罐啤酒,林凛就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坏,不管高中时作为全校出了名的坏学生,罚站写检讨都是家常便饭,还是这几次见面,他像是从来没有烦心事,随时都能傻乐。
犹豫许久,她终是开了口,幽幽说道:“你说,以前的同学知道我回老家了,是不是会在背后笑我?”
说完她就后悔了,看起来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不是她的作风。
她正要把话题带过去,宗遇已经接话了:“想什么呢?谁敢笑你?笑你干嘛?”
林凛觉得他不懂,她也算高中时的风云人物,成绩好、样貌佳,211知名院校毕业,毕业后留京,本应该前途一片大好,总之不该在二十六岁就返回东北,定是混得不好。
宗遇又冷笑着补充了一句,语气极其认真:“谁笑你我揍他啊。”
后面的话林凛说不出口了,她回老家的契机也是那么的难堪,年初她和前男友蒋佑文正式分手,分手的原因是蒋佑文剽窃了她的营销创意,并且因此升职,蒋佑文觉得她不过是在闹脾气,大半年过去一直在求复合,她自然拒绝。结果就是男人恼羞成怒,把她踢出了项目组,她在公司举步维艰,头顶还有个前男友上司,干脆辞职,同时觉得疲累,累得想逃避、想回家。
谈过的数任男友里,蒋佑文毫无疑问是最差的一位。
宗遇见她久久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在寻思什么,剩下的关东煮都放凉了,啤酒也喝光了,还是渴,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她,耐心其实也要尽了,早就要尽了,苦苦支撑着。这时手插进外套兜里,摸到一盒没拆封的玉溪,他又想出逗她的法子了,显摆着那盒烟给她看。
林凛冷淡提醒:“这里不能抽烟吧,你有点儿素质。”
“知道,不抽。”
宗遇给她解释这盒玉溪的来历,“前两天有个结婚的,路过给我塞了盒喜烟。”
林凛自然没什么兴趣,看着他把那盒烟拆了,包装纸放在桌子上,他抽出一支,又在她面前晃,林凛煞风景地再次提醒:“不许抽。”
宗遇爱死她这种霸道的语气了,咧嘴直笑,告诉她:“看到没,新开盒的第一支烟,许个愿。”
林凛想说无聊,同时心思一动,答非所问:“宗遇,你陪我一起去讨债吧。”
就当再欠他个人情,以后但凡他有事她能帮得上忙,她一定尽心尽力,责无旁贷。
宗遇一愣,同时变得释然,心想原来就是讨债这点小事,接着把那支烟反过来插进烟盒:“那就许愿林凛讨债成功,等我把这盒烟抽完了,最后抽这支,你的债肯定要回来了,信不信?”
林凛并非不信,但也绝不相信,对此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