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家早已被6父吃空,拿什么还债?6怀洲和母亲,就成为了唯一值钱的物件。
等到周雁汀和父母探亲归来,只有一座空荡荡的院子在等他。
周雁汀翻遍了那个破烂的房子,只在院中那棵泡桐之下,挖出一张纸条。
上书:雁汀偶相逢,却道离恨匆匆。山海无归期,我心亦无休。
6怀洲和母亲辗转被卖了许多地方,小厮、奴仆什么都做过。
在生活的蹉跎和心理的折磨之下,不过三年,6母也撒手人寰,留6怀洲一个人被接着转卖。
那时6怀洲渐渐长开了,显露出好看来,毫无疑问地被勾栏院相中。他看着软,性子却烈,如何也只肯做个清倌,由此也吃了不少苦头,那些年也只有他那张脸上没有伤。
在这般情况下,6怀洲兜兜转转被卖进了艳鸳楼。
6怀洲流离七年,周雁汀找了他七年。
周雁汀不是傻子,知道怀洲这样的人最后会流落至什么地方。小时就向大人和贩子打听,到大了就自己循着踪迹去各个城中的勾栏院找。
春日的晚上,芝兰玉树的周雁汀站在在沐贞巷正中,伸手去接被春风吹散的桃花。抬眼,就对上了二楼一双满含忧思的剪水秋瞳。
那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生怕一眨眼这个人就消失了一般。周雁汀眼中蒙上了雾气,他张张嘴,无声地喊了两字。
“怀洲。”
二楼的人几乎是在同一刻,撒手掉了下来。
周雁汀多年来习武,也练得身强体壮臂力惊人,6怀洲多年受磋磨,身量虽轻,但到底是从二楼跌下来的。两人倒了在长街上,引来人们驻足观看。
周雁汀后背重重撞在石板路上,左手臂脱臼。但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便抱着怀中的人一直没有动。
兰姐以为当红清倌要私奔,大喊大叫地冲出来。但地上抱着的两人全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6怀洲脸埋在雁汀的颈窝,还是如小时候一样的青草味道。
“终于见到你了。”
重逢会在一瞬间将多年等待的苦痛消除,却无法把未来的路照亮。
周雁汀想要赎回6怀洲的卖身契。他凑够了银钱,却得到了父母的以死相逼。
周家二老对6家以前的事情门儿清,也可怜6怀洲身世。但若要因为这些怜悯让儿子自毁一生,一辈子背上贪恋妓子的辱名,他二人也是断不会同意的。
周雁汀走投无路,6怀洲也赶他走。可是他哪能不知道怀洲的心思。
于是从异域商人手中,买到一包无色无味让人不觉痛苦的毒药。他哀求着,终于见到了6怀洲。
周雁汀不管对方故作的冷脸,依然言笑晏晏地跟6怀洲说话。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说起这些年如何找他,又掏出积攒的银钱,叫6怀洲赎身。
6怀洲太了解周雁汀了,当即就觉查出来。那包药被他从爱人怀中扯出,撒了一桌子。
6怀洲很久没哭过了,但那一刻他终于不忍,哭着抓了洒出的药粉往嘴里塞。
他说:“雁汀,别丢下我一个人。”
周雁汀抱着他,再没有撒手。
再往后的事情,绿央已经从兰姐嘴里知晓了,她道:“那为何……”
为何死的只有周雁汀。
怀洲看着手里的茶杯,道:“我常年浸泡药浴,药理入身,竟叫我活了下来。”
药浴入身,常年下来人身上会有若隐若现的香味,至于是何种香味,全看药方如何配。
这原本是养清倌的法子。起初多是以花入浴,但见得多了也不免腻味,便有人改成了这种药浴。大部分药材也都是草木一类,比之花朵清香不减、清新更甚。说到底,不过是个吸引人的噱头罢了。
绿央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她想哭来着,但又不知以何种身份去落泪。
悲剧原不是双殒,而是一个人不在了,另一个人还不能轻易随他而去。不然就像是辜负了原先的用情至深,要叫心爱之人灵魂也不得安息。
怀洲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我感觉得到,他还在这里。他的气息我太熟悉了,我只是想见见他。修仙一途我不懂,寻了些江湖法子。却不想连累了楼里的生意,这非我本意。但真的快了,你再给我两天,成吗?”
绿央闭眼感受了一下整个艳鸳楼的情况,看来怀洲寻来的法子并不是全无用处。但这种江湖之术不完整,耗费时日不说,还极其消耗人的神元,6怀洲非是修习者,身体明显已经亏空了。
绿央道:“你想见他,倒不必这样消耗自己。我可以让你见到他,立刻,马上。”
怀洲激动得手一抖,茶水全然撒在袖子上他也不管,一把拉住了绿央的手腕,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