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个字。
徐思艺喉头微滞,莫名从里头品出了几分阴阳怪气来。
她欲说些什么来解释,话头已被王姨接了过去。老年人没那么敏感,把这当作纯粹的夸奖,笑呵呵地回:“受欢迎好啊,艺艺从小到大都挺受欢迎的。小学就经常带同学到家里来玩,好几个小朋友都说要和你做永远的朋友。初中也是,每天都能带一背包情……”
眼看着黑历史又要被挖出来,徐思艺越听脸越红,何况旁边还坐着个穆森,她赶紧出声制止:“王姨,您快别说了,我现在都高中了,那些人也不怎么联系了。”
这是实话。
徐思艺父母向来工作繁忙,后面又出国去拓展市场,她的家长会大多由王姨代劳。
童言无忌,小时候关系好的那批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在逐渐变淡。有的举家搬迁至国外,有的转学去了别的城市,又或者还在这里,和她不是一个学校。
唯一的共同点是,好像只要一段时间没见面,没联系,就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除了逢年过节的例行问候,再无其他。
等下。
徐思艺一个激灵,这不就是她和穆森日后的真实写照吗?
安城和京城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通俗来说就是完全不沾边,连飞机都要两个多小时。穆森回去之后,他们见面次数会锐减,他在那边做什么她也压根不知情。
说来也怪,小学那帮子人和她不联系,徐思艺毫无心理波澜,也不会为此伤心难过。
一旦对方换成了穆森,脑袋中浮现出她和穆森再也不联系,说不定以后还要参加他和陌生女人的婚礼的场景,徐思艺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像是被大石头堵住,闷闷的。
徐思艺越想情绪越差,连嘴里香喷喷的白米饭都味同嚼蜡。她索性放下筷子,抬头,明目张胆地注视这个话题的起者,穆森仍安安静静地喝着汤。
以前没有放在心上过,今天认真打量起来,她才觉穆森连吃饭的姿态都透着高修养的影子。喝汤和嚼东西都不会出任何声音,筷子很稳,细嚼慢咽的,举止端庄的像在参加国际晚宴。
联想到他出事前的家境,估计出席国际晚宴的次数也不少。
这么看,“公主”
这个称呼不应该给她,应该给穆森才对。
大抵是老人的天性,王姨正沉浸在对于她小时候的怀念中,感慨时光如梭。徐思艺一个字都没听,被自己起的称呼逗乐,弯着唇角傻笑。
直到熟悉的平淡嗓音响起:“你在笑什么?”
徐思艺骤然回神,和他四目相对,心虚感油然而生。她略显局促地挪开眼,自然不敢在当事人面前造次,只好卖力回想王姨刚才说了什么,从中挑几个字来回应。
一顿晚饭结束,王姨收拾完碗筷和李叔一道离开,偌大的房子又只剩下徐思艺和穆森两个人。
孤男寡女的。
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近三年,徐思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可如今关系变换,空气中仿佛飘着粉红色的暧昧因子,察觉穆森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她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近一分钟过去,知道穆森憋不出什么屁来,徐思艺用力咽了咽口水,率先起身去冰箱拿饮料,同时在心里默默倒数。
三、二、一。
“徐思艺。”
穆森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他人比她高上许多,几乎把她罩进自己的影子里面,沉着声问:“你小学时候……”
来了!她就知道!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也说过那些人早不联系了。”
徐思艺早做好这个问题的应对准备,熟稔地倒打一耙,转身迎上他的视线:“小朋友的约定哪能作数,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穆森:“……”
他的眼睛好像暗了一瞬,稍纵即逝,快到徐思艺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直觉自己漏了什么,来不及细想,已被他接下来的问话勾走注意力:“既然不作数,那你刚才在笑什么?”
“……”
怎么又绕回了这个话题?
“我以为你在为自己很受欢迎而高兴。”
徐思艺还没想好怎么编,听到穆森的第二句话,愣了下,索性将错就错,顺着他的话接:“这不是很正常吗,谁听到别人夸自己受欢迎都会高兴吧。”
她眨眨眼,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谁不想做一个被所有人喜欢的人?”
“我不想。”
出乎意料的是,穆森垂眸看她。他低着头,零碎的黑散落额前,配上细长的睫毛,几乎遮住他眼里的全部情绪。
他的嗓音也低低哑哑的,像混着沙:“我只想要我喜欢的人喜欢我。”
“其他人一点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