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秦沉默了一会儿,把她的手背凑到唇边,轻轻地一吻,长长的睫扫在她的手背上,让她心中酸痛难耐。
“他没打我,你放心,这里真的不能久留,赶紧走吧,不要相信御天祁的话,他在利用你。”
她缩回手,轻轻推他。
“我好容易看到你一回,说说话吧,你一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
他轻叹,低头继续给她擦脚上的血污。
云家上下上百口人,生死全在他一人肩上,他不得不入京为质,又不得不娶公主为妻,还不得不小心地伺侯皇帝……他多想横刀立剑,杀出一条血路,自此和她逍遥天涯。若是孑然一生,早就这样做了,可惜他身负如此重担,不得不收敛锋芒,静待时机。
渔嫣低头看着他,越来越紧张,眼皮子跳得厉害,她往四下张望着,生怕御璃骁和他的白狮突然跳出来,把云秦给吃掉。
突然,只闻得一声声尖锐弦响,她推开云秦,往墙头去看,只见四周的围墙上探出无数枝利箭,对准了二人,银亮的盔甲慢慢冒出来,全是京中禁卫军!
“小青鱼,快进屋去。”
云秦赶紧把渔嫣挡在身后,仰头看向围墙上的人。
“这些是谁的人?是来抓谁的,你还是我?”
渔嫣抓着他的手臂,呼吸骤然急促,感觉自己正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皆是心黑的豺狼,要将她生生撕裂。
突然,一把低沉阴冷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凉嗖嗖地往她的耳中灌。
“此处乃天漠国奸细之地,桐城侯,你为何在此?呵,这不是骁王妃吗?真没想到,你也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当年渔御史的确和天漠国私密来往,出卖我们后青国?你也是奸|细?”
渔嫣迅速扭头,只见赵太宰在数十全身盔甲的侍卫簇拥下大步进来,鹰般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她和云秦。
“你不要血口喷人!本侯是来追踪奸细,刚查到此处。”
云秦一声断喝,挥剑指着赵大宰。
“奸|细?本官看,桐城侯你才是真奸|细,这里是天漠国奸|细蜇伏我后青京城的秘密接头点,你如何解释你和骁王妃一起出现在此处?来人,搜!”
赵太宰冷笑,用力一挥手,侍卫们如狼似虎地狠扑过来,撞开了桐城侯,涌入房间,一番翻箱倒柜,不多会儿便搜出了书信若干封,急巴巴地捧出来,呈到了赵太宰的面前。
“大人,搜到这些书信。”
赵太宰拿起其中一封,随便翻看了一下,便高举在手里摇晃着,大声说:
“桐城侯的字,满朝文武皆识得,龙飞风舞,确实入木三分。这些都是你和天漠国的通信,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来人,将桐城侯和王妃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赵太宰,这是陷阱,你不能抓云秦。”
渔嫣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御璃骁不杀金富,反把他送去官府,那样不是会暴|露这个小院吗?原来他就是要让御天祁来查这个小院,御璃骁在借刀杀人,故意引赵太宰来抓人。若御天祁若杀云秦,云家必反,可御天祁不杀云秦,这通敌的大罪,也没办法向众臣交待……
她今日前来救许娘子,不想撞上了这幕杀机!难道真是上天眷怜,不忍看她和云秦生离死别?要让她们二人死于此处?
弓箭手拉满弦,利箭即将离弦,满院杀气腾腾。
“小青鱼,我不能背负这通敌的罪,若落进他们手中,一定给我定罪。今日恐是护不住你,你且退回房中,不要出来。”
云秦拉了拉她的手,扭头看她。
渔嫣也明白,其实降与不降,赵太宰今日都必置云秦于死地。
药商金富之事牵扯到了六名朝官,都与赵太宰有关系,尤其有他极为看重的亲内侄。云秦是疾恶如仇,刚正不阿的人物,在朝堂之上,一定没少弹劾这六个人。而赵太宰这个人,心狠手辣,容不得任何人分他的权势。所以,不管今天的人是御璃骁、还是云秦,都是他的敌人,他都不会放弃这个除去政|敌的大好的机会。
看,一个国家飘摇不安,就是毁在这些内斗的奸|臣手中。
太后死死抓着大权不放,赵太宰和太后沆瀣一汽,御天祁也无可奈何,如今御璃骁突然回来,更让他雪上加霜,本想拉拢云秦,怎奈御璃骁更胜一筹,硬生生要折去他这只丰|盈的翅膀。
渔嫣觉得悲哀,幸而她是女子身,若身为男儿,又郁郁不得志,一定会和正直的许秀才一样,气闷生病,早早西去。
“听话,进去。”
云秦伸手,用力地握了握渔嫣的手。
他在边境带兵打仗,为国效力,何等威风洒脱,可是京城这个玩弄权术的地方,硬把他给束缚住了,他不适应,他不懂得权谋致命,他一心想立下功劳,带渔嫣离开,于是他娶了公主,于是他一心想揪出御璃骁的真面目,以向御天祁换取渔嫣的自由……可实际上,他却成了这些人的牺牲品!
“云秦,你一个人打不过的,不要打,我去求皇上,求骁王,求公主,求太后……”
渔嫣小声说着,一身血液尽凉,用力地拉住了他的手指,不让他上前。她太了解后青国的刑罚制|度,不管什么人,一旦被捉进去,管你是王侯将相,高|官巨贾,先上酷刑,那叫杀威风,让你先褪层皮,后面的审问不招也痛得招了。当年她父亲不就是被这样残酷对待的吗?那些血,至今在夜晚折磨着她。
云秦一笑,横剑胸前,一手把渔嫣往小屋里推,低声说:“我不要你为我求任何人,我不能带你离开,看你日夜受罪,已是一生遗憾。若还让你为我向别人低头求饶,我更生不如死。今日,打不过也要打,我从未想过原来朝堂黑至如此地步,难怪岳父大人受人毒手。小青鱼,你进去躲好,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