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淮很想询问,可连昭雪镜都无法呈现的画面,带上了禁忌的意味。沧笙毫无防备的时候都不会说出来,更何况对戒备至极的他来诉说?
同样一件事,换了人的角度来看,便存着天差地别,像是全然换了一个故事。
其实沧笙想得没差,虞淮当年的确是醋了,醋进了心坎里。
他从生于秽土起,独来独往惯了,没有沧笙那样好的脾性,有可以轻易与人结交的能力。往表面了说是性子冷清,社交障碍,往本质了说,他压根没有几个能瞧得上眼的人。
虞淮的前半辈子,与人同行的事就发生过一例。从那时起,沧笙在他心中的地位便是旁人不能比拟的。
那会儿朦胧感情不至于上升到了爱情的层面,但真心是实打实捧出来了的,虞淮头一回萌生了想要对人好的念头。
因为是第一次想要从自我封闭的感情中解放,所以走出来得轻易又彻底,为了救她命都豁得出去,父神的传承也全然不计较了。
他们在第一天走散。
虞淮脱身之后,立时心急火燎去寻她。一路找到了第二天,猝不及防,看见她和鹿言笑笑闹闹打成一片。
举止之间比对他还要亲昵肆意。他才知道原来沧笙早想找的同伴是鹿言,而他不过是她在路上随便遇见,拉过来凑数的。
青涩的感情,一碰便显出了裂痕,脆弱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像是冰雪塞进了心口,刺骨的寒抖落不出,又迟迟捂不热,只能由它凉得你生疼,刺得你心烦意乱。
虞淮的心境便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一刻也不想停留,独身回了第一天。
然后呢,他在帝王阁等来了到达的所有大帝,唯独没有等到沧笙。
她或许不知道,他站在人群中,听到所谓“父神”
的声音缓缓响起,赐下菩提子的时候,立时便辨认出了,那个人就是她。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虞淮不知道,兴许她与他的走散是父神安排的,她成了父神选中的人。
虞淮能够接受这一点,心平气和。
可最终,三十枚菩提子,经由她的手分发,一枚都不曾给他。分明他才是与她并驾齐驱的人。
那一刻,心中不是没有怨恨的。
是谁说想要公平竞争?
虞淮忽而恍然,然后失笑,对啊,是他说的。
是他许诺说唯独对她,可以公平竞争,而沧笙呢?只不过笑笑,道她放心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要与他公平竞争。
看他多傻啊,真心捧地太早,毫无保留,结果便是在加以利用之后,被弃如敝履。
……
二十年后。
虞淮没想到沧笙竟然还敢若无其事,笑吟吟地来联系他,说要一同去第一天看云。
他怒不可遏,就像被人挟住了把柄,只轻轻一下,便按得他恨极,又痛极。
他是睚眦必报的人,撕碎纸鹤之后,脑中想了千万种报复的手段来回馈。
可结果呢,他在夜里无法成眠,末了,难得地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沧笙就在眼前,笑吟吟邀他去看云。
他冷冷清清,道了句不。便见着她晶亮的眸一点一滴地黯淡下去。
翌日醒来,怨气在梦中残存的那个眼神中尽数散了。
桌上放置着朱红的菩提子,是虞淮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过了二十年,一切的意义都变了,但到底是给了他、像是多年之后她心意突然改变,打算求和。
虞淮发觉自己的脑子只要沾上了沧笙就会变得不太清楚。一个利用过你的人,再回来示好相邀,你本大可不必理会,这样才能撇地一干二净。过往的二十年,他没去找她的麻烦已经是破天荒的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