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减肥啊。”
重雪嘴里嚼着豆沙饼,抬眼看她,“省省心吧,你现在这样子刚好,有点肉又不是太肉。夹子就喜欢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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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肉又不是太肉,这可不是个好拿捏的标准。她悄悄地低头对着手指,冷不丁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想标准吧。”
重雪把最后一块豆沙饼塞进嘴里,杏眼中波光流转,“夹子你也是的,每次都让人等。”
他揽着她到办公室里,待门关起才俯下头亲了她一下,“等很久?”
“还好,”
她把打包的汤放到桌上,“趁热喝,是枸杞银耳汤的说,我问店家,他们说熬夜的人容易上火,得喝点清润的。”
她咕咕咕地说了一通,转头却见他正站在沙发边上慢慢地解着领带,松开领口的扣子。看着蓝底暗纹的领带在他手指间卷绕着,从圆润到紧绷,最后缓缓地从松开的领口剥抽而出,每一个动作都优雅闲适。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丝紧张。她的手指扣在他办公桌的边缘,弓起的手心有些湿润。
他在沙发上坐下,抬眼看她,嘴边噙着朵微笑,继而手轻轻地拍拍沙发,“过来坐”
。
她乖乖地走过去,刚要坐下却不防备被他一把拉住,就这么被带着坐在他腿上。她惊叫一声,想要站起来。可他的双手却环在她腰上将她揽在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膀,吃吃地笑。
“搞偷袭。”
她懊恼地嘟哝着,“你偷袭我。”
他只是笑着,鼻尖从她的脸颊滑到颈窝,浅浅地吐气,连声音都低哑了,“蕾韵,你有心事。”
“你又知道。”
她总觉着在他面前,她没有任何秘密。或是说,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感觉。”
他的手环得紧了些,“和我说说。”
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后,终于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所有的事说了一遍。他静静地聆听着,在她稍加停顿的时候也未开口。要不是他还抱着她轻轻地晃着,她几乎以为他是睡觉了。“你说,是我太过份了还是她不讲理?”
他的指尖贴着她手腕处,顺着她的脉搏轻轻地滑动着,“你觉着你母亲哪里不讲理了?”
“我去看我奶奶,回来她就样的表情。可是是她叫我去的耶,要是怕我不高兴,她大可以不和我说啊。”
她委屈地说,“再说了,人之将死,我能怎么样?我也不是说跪在人家床前痛哭流涕什么的,都这么多年没来往了。就是看着可怜回来说多了两句,她就不高兴了,看我和看叛徒似的。”
“蕾韵,这不是重点。”
他反手包住她的手,“你并不是真正地为这个难过。”
她语塞,过了半晌才喃喃说道,“我,我……”
他说的没错,这件事只能算是个导火索而不是让她伤心愤怒的真正原因。是的,她难过伤心的并不单纯针对这一件事,而是长久积累在心里的那种无处发泄的郁闷和疑惑。
从母亲再嫁开始,从她第一次和袁开吵架打架开始。她不知道袁叔是不是有教训袁开,只是每次妈妈都会摸着她的头和她说,看在袁叔的份上,别和他计较。虽然袁叔真的对她们很好,可她也是怀疑过,袁叔会不会也摸着他宝贝儿子的头说看你姚姨的面子别和她计较。就算说了,袁开会听吗?
她总是在退让着,顾着妈妈的话,看着袁叔的份上。可谁心里都清楚,这个再婚的家庭表面看起来太平,底下却是暗流涌动着。但即使是她这么地想视而不见,这么地想避让开来,却总是会发生让她郁闷内伤的事。而这些事,最后都是被轻轻地带过。哪怕她再不甘愿再不忿,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过得这么郁闷,这么委屈。难道就是因为妈妈嫁给了袁叔?凭妈妈的能力,她们母女就算是单独生活也绝对不比现在过得差。为什么要并入别人的家庭呢?为什么不能母女相依为命就行了?那样的生活肯定比现在过得自在潇洒,不必看着袁家父子的面子脸色。每次袁开故意找碴时,她愤怒之余都会沮丧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忍受这样的委屈,而袁叔每次也都是大吼大叫从来不会采取什么实质上行动。毕竟袁开是他的独生子,所以才放任他越来越嚣张。
她其实很早就明白,于亲情上,是毫无公平道理可言的。
她可以理解。
她只是生气妈妈的态度,总是让着。这种退让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软弱,她生气,她不忿,她一直都不满。
她压抑得太久太久了,所以在看到妈妈和袁家父子坐在一起谈笑宴宴时,她会那么地难受。
只在那一刻,她觉着她在那个家里,唯一的依偎没有了。
“我不喜欢那个家,一直都不喜欢。”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妈妈太自私了,她只想着她的夫妻关系,要做个好继母。可她从来没想过我的立场,她就让我忍。我为什么要忍,我为什么要一直忍?”
她终于是哭出声来,“我不想要住那么大的房子,一到晚上就静得吓人。我也不想要很多的零用钱,我一点也不浪费。见鬼去的富二代,我才不要当。”
她抱着他的胳膊,缩着身子颤抖着,“她一点也不考虑我,一点也不体谅我,一点也不。”
“那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快死的奶奶,我不能多看也不能多说。而她那混蛋得可以的继子,她却让我这么忍让。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终于转过身来环抱着他的颈子,脸埋了进去,涩涩地哭泣了起来。她知道这样很丢脸,很失态,可是她忍不住。她压抑得太久太久了,如果没有一个发泄的管道,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