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衫大叔被萧瑾瑜清寒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慌,乍一听点到自己,膝上一软,“咚”
一声就跪了下来,“草……草民,草民满香肉铺掌柜赵满,王爷千岁千千岁!”
说完才想起来跪得太远了,赶紧往前爬了几步,对着萧瑾瑜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响头。
萧瑾瑜微微皱眉,“肉铺是你开的?”
“是是是……也不是,不是……”
赵满顶着一头汗珠抬手往后面那排人里一指,“是小的五个一块儿开的,小的们都是屠户,但好门面的铺子太贵,单个开肉铺谁也开不起,就合计着一块儿凑钱开的,小的识几个字,会记账,就当了账房,也算不得掌柜……”
“可记了凝香阁买走的肉是哪家送来的?”
“这……小的们是一个村的,都是老邻居了,就没记那么细,只记了谁家送来多少斤两啥肉,到月底也就按这个分钱,所以每天肉一送来就混到一块儿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屠户杀猪剔肉,可是在自家院子里?”
“是是是……乡下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咋方便就咋干了。”
萧瑾瑜点了点头,声音轻了一分,“二位请起吧。”
“谢王爷。”
两人起来之后,萧瑾瑜一句话也没再说,靠在椅背上浅皱眉头轻合双目,看着像是在苦思冥想,一众人谁也不敢出一丝动静惊扰他,直到楚楚老远喊了一嗓子打破静寂,“王爷,都查好啦!”
萧瑾瑜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跟楚楚一块儿过来的侍卫和衙差把一个盖了白布的担架抬到大堂正中央放下,沉声对那一排人道,“宛娘,带你的人回去,尽快收拾早些开门做生意吧……赵老板,你们先回去歇息几天,肉铺何时能重开,自会有人告知你等……本案结案前,任何涉案人等不得离开本县,务必随传随到,违者与杀人者同罪。”
“民女拜谢王爷。”
“谢王爷……谢王爷!”
待一排人鱼贯而出,两个侍卫不约而同地悄声闪了出去,余下互相看不对眼的谭章和季东河,刺史衙门的几个官差,再就是虽然在冰窖里冻得小手小脸发红,但还是明显心情甚好的楚楚。
她这样两眼发光的模样让萧瑾瑜一时怀疑那白布下盖的是具已经拼凑齐全的完整尸身。
不可能,若是头颅手脚俱在,刺史衙门的官差仵作怎么会找不出来?
“王爷,能找着的就全在这儿啦,虽然还不全,可也不少。”
楚楚把白布一掀,除了萧瑾瑜和那个刚才已经在冰窖里恶心过了的衙差,一众人等顿时满面绿光。
担架上摆了一堆被切成各种形状的肉,大肉扇,小肉块,肉片,肉丝,还有一盆搅好的肉馅,萧瑾瑜看出来这些肉不是随意乱堆的,而是缺东少西地摆出了一个隐约的人躯形状。
刺史衙门的官差连猪肉人肉都分不出来,她居然连哪块肉长在人身的哪个地方都分清楚了。
没等萧瑾瑜诧异过去,也没等众人恶心过去,楚楚就在担架边站得笔直,开始认认真真地报道,“禀报王爷,死者女,二十有余,三十不到,还没生过孩子,是最近两三天死的,尸体是死后被人分割开的,从那几块比较完整的肉上看,分尸的人刀法特别好,刀口都整齐利落得很,只是尸体碎得太厉害了,还缺了好多东西,死因暂时还不知道。”
楚楚几句话说出来,满堂鸦雀无声。
哪儿来的二十来岁未曾生育的年轻女子,这不就是一堆碎肉吗!
萧瑾瑜也远远看着那堆碎肉发怔,就算是以前可以接触尸体的时候,让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他能看出来的也只是死亡时间,死后分尸,刀口特征罢了,剩下的……
“你如何知道死者是个女子?”
☆、28糖醋排骨(八)
楚楚向担架上看了一眼,这不是挺明显的事嘛,难不成是王爷考她的?
“女人的骨架子比男人的小,一样地方的肉,女人身上的更脂厚油多。”
楚楚说着弯腰伸手在担架上拎起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在众人面前依次晃过去,“你们看这块五花肉,瘦的柔润,肥的细腻,哪像是男人嘛……再说啦,你们看,这肉皮比王爷身子上的还细嫩呢,上哪儿去找这样的男人呀,一准儿是个富家小姐!”
说完就信心十足地看向萧瑾瑜,“王爷,我说的对吧?”
一众大官小差齐刷刷默默盯着萧瑾瑜,王爷身子上的……有多细嫩啊?
萧瑾瑜风平浪静的脸上隐隐发青又阵阵泛红,咳了几声模糊过去,沉着声音黑着脸道,“为何是二十有余三十不足?”
楚楚小心地搁下那块儿五花肉,又提起半扇排骨,清清亮亮地道,“看这肋骨弯度,肯定不是小孩,是个大人,不过骨头韧性还挺好的,所以这得是个挺年轻的大人。”
看着众人把视线从自已身上移到楚楚手里的排骨上,萧瑾瑜暗暗舒了口气,声音和脸色都缓了一缓,“那为何说她没生过孩子?”
楚楚放下排骨,又抓起一块儿厚肉,把裹在肉里的小半截骨头的断面指给众人看,“女人生过孩子以后骨头颜色就变深,里面也没这么密实啦。”
萧瑾瑜默叹,若非剖解尸体无数,她又怎么能知道这些……普天之下怕再难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仵作了吧。
就算她来路不明,哪怕她真是别有所图,那也无妨。
“楚楚,把这些尸骨交给谭大人,暂且停放在刺史衙门的停尸房吧。”
楚楚还没应声,谭章就腆着微微发绿的笑脸一步迈出来,“请王爷放心,卑职一定着人严加看守,绝不会出丁点差错……啊不,今日起卑职就与这尸体同食同寝,尸在我在,尸损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