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醒了两分,便真思量了半日,说:“捐就捐吧。”
“捐个百户千户容易,”
理国伯在心里算着这事去找谁办,“再去运作运作,也好给明达求个诰命。”
说到此处,他不禁掉泪又叹气:“好好的孩子,嫁到咱们家,真是委屈了。有个身份,她在外面见人也容易些。”
不然,真怕人家笑话她。
何夫人在旁听完,一句都不言语。
丈夫答应了她的话,她却高兴不起来。
连她的诰命,那都是老太爷去了之后,老爷承爵才有的!老太爷在的时候,老爷就一直是白身,出入只称“理国公府大爷”
,那时也没人想过给她运作运作,先求个诰命、有个身份、在外见人好看,也没有太婆婆成日劝老爷和她好。怎么一到媳妇身上,全都有了?
听老爷这声气儿,从阳能捐官,还是托了媳妇的福?
媳妇是安国公的长女,金尊玉贵,她难道不是侯门小姐?
她就该熬上几十年还没彻底出头,又被媳妇压了一头?
何夫人不能把心里这股邪火发给丈夫,只能又回头想儿媳。
她本来还以为,媳妇提起捐官的事,是真心为了从阳好,可这么一看,说不定就是算准了老爷心疼她,是想给自己求个诰命!
毕竟从前是名满京中的国公府大小姐呢!
……
午饭后,纪明达只闭目歇息了小半刻,便继续给温从阳写注书。
一本《论语》详注,用不了她多少精神。她笔下不停写着,心里又想起了昨夜的两个梦。
理国公府上有外祖母与婆母,她身为小辈,自当孝顺听命。
但崔家的孟恭人只与她平辈,崔家兄弟又早已分好家业,却叫她不能自己掌家,只能看着样样远不如她的嫂子的脸色生活,她决不能忍。
不过,想来二妹妹是情愿不用自己费神,每日只管吃饱睡足的。
那崔珏为人傲且冷,以二妹妹平日的懒散行事,岂能真入他的眼。
纪明达略略停笔,思索两日后回门之日,她是否要提醒二妹妹,一定要想办法争取把家业掌在手中,日子才好过些。
可二妹妹也未必会听她的劝。
二妹妹一向不肯听从她的教导,她说过就算尽心,其余就不多管了。
至于……温从阳。
纪明达右手提笔蘸墨,左手轻轻抚上自己写过的字迹。
他不能不读书。连《论语》都读不通,将来又怎么读懂兵书?
虽然还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做成的将军,但先捐个官,让他与军中有所接触,总不会错。
这一步,她应当没有走错。
她终究不会过得比任何人差!
尤其不会比二妹妹差!
……
崔宅。
纪明遥睡足了半个时辰。
离上午补眠还没过去太久,所以午觉她没有一开始就睡得很沉,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躺了约一刻便起身,似乎走到窗边坐着去了。
他没有叫人进来。她只又听见了很小心的、轻微的翻动书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