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立着未动,神思复杂,眼前是她身体上血亲的娘,但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她便对面而坐,淡淡道,“恕女儿自私,如今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
鄢秦侯夫人,或者如今应该唤她伊姒,丝毫不将姜娆的话放于心上,拉着姜娆的手,摁在疤痕上,“卫氏一族灭我大燕,逼死父皇,害我兄长。卫齐将我囚禁于深宫,生不如死,她的女人们也都非善类,当今那个高坐在太后凤椅上的女人,毁我容貌、推入深水,只可惜天不绝我伊氏一族,将你赐给了为娘。”
伊姒脸上有十分平和的柔光,但眼神里却有着极不相符的阴郁之色,姜娆明白,她恨,她怎能不恨?
但这些,虽然和这副身体有关,却和自己无关,她可以同情,但绝不会因此接受她的报仇计划。
伊姒的女儿已经死了。
“大燕即亡,便不可能再复国,女儿不会再行从前之事,我只想呆在卫瑾身旁,因为腹中的孩子,别无选择。”
伊姒脸色一震,似是听到了极难以相信的事情一般,惊恐不能言语,唇角一张一合,紧紧盯着她的小腹。
“你已经委身于他了?”
她语气古怪,夹杂着一丝颤抖。
姜娆点头,放柔了语气,“那郑秋也是娘的人么?”
伊姒移开目光,侧脸隐在黑暗中,“当年,鄢秦侯正妻诞下一女后虚弱病夭,那个女孩就是郑秋,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比你大两个时辰。”
郑秋,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这样的结果远远超出意料之外,想起曾经郑秋所做所说的一切,竟全是伪装,便如卫璃所言,郑秋的话不可信…
气氛复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伊姒的目光紧紧黏在姜娆身上,逼仄的令人几欲窒息。
她忍住不适,不断提醒自己,眼前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血浓于水,不能轻易辜负。
仍是姜娆先打破僵局,起身道,“既然娘亲路途辛苦,便在宫中小住时日,也好陪陪女儿,至于凌平王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伊姒极是温柔的笑了笑,其实她和姜娆的轮廓虽相似,但五官细看则不尽相同,只是那份妩媚的气韵太过相像,才会让卫齐和靖太后第一眼错认。
“娆儿,你以为是娘亲自愿来此?岂不知如今是想走也走不得了。你不妨回头瞧瞧,这行宫周围遍布皇帝的眼线,那个口口声声爱护你的皇帝,根本就在利用你,来铲除一切违逆他的势力罢了!”
闻言回望,依稀能感到窗外门前,有人影缭绕。
“娆儿,你绝不能和卫瑾在一起,事成之后,孩子也要打掉。”
伊姒话音方落,便听身后殿门沉闷地打开。
“鄢秦侯夫人舟车劳顿,不宜多话,咱们来日方长。”
随着声音传来,但见卫瑾赤红色龙纹云袍未褪,阔步入殿。
周身气质威凛,令人不寒而栗,俊美无暇的脸容上,但有一丝深刻的笑纹。
他过来极是亲昵地揽住姜娆,“朕教人送你回去。”
“陛下答应过,不追究前事,”
不知为何,此时威仪高华的卫瑾,让她有阵恍惚,仿若初识。
“你放心,君无戏言。”
他在额前落下一吻,温柔却强硬地将她交给高言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