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老高边摇橹,边为他们介绍道:“那位是清河畔有名的连画师,他能观骨描形,绘出人的幼时模样或是衰老形容。”
苏檀微笑颔:“果真是奇人,就是不知画人衰老确切与否。”
一旁的公子抬手饮尽杯中茶,看向那处凉棚,“瞧着有几分意思,横竖也闲坐,我唤他来画上一幅不就知道真假了?”
说着,将一锭金递给老高,“烦你老替我请来连画师,若他说不够,我再添。”
老高捧了金子,摇橹靠岸,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将人请到了船上。
苏檀抬眸看向连画师,男子身形极瘦,两颊加起来似乎都凑不出二两肉。
三十出头的模样,头挽成道士髻,以笔代簪,双眸格外有神。
拱手行礼时,袖口沾有不少五色墨渍,肩上还背着作画用的家伙事。
苏檀意会。
果然凡奇人者,不拘小节。
沈修妄抬手请他入座。
连画师坐定后打量二人不俗,笑问:“公子想要画垂老还是返童?”
沈修妄转头看向身旁的姑娘,略一思索,伸手揽过她。
道:“垂老,我与夫人共同入画。”
苏檀也正想看看奇人的技艺有多震撼,便顺着沈修妄的心意,半靠于他怀中,摆出亲昵温和的模样。
连画师当即应下,铺纸蘸墨,徐徐作画。
一炷香的功夫,搁笔捧画,奉与两位贵客看。
苏檀垂眼细看,只觉心惊。
画中二人是她和沈修妄,却又不是。
花白的鬓间,细纹密布的眼尾,还有略显松弛的下颌线条。
好似瞬间染上岁月的霜雪,坠入垂老之际。
沈修妄目光扫过两人斑白的鬓,心头亦是升腾起一股异样。
今朝若得同入画,此生也算共白头。
原来偕老便是这副形容。
他收起画卷,对连画师说道:“此画应为四十年后的光景,待那时我与夫人再来找你对峙,若是不像……”
他欲言又止。
连画师成竹在胸,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公子届时尽管来寻我,若是不像,今日收您一锭金,数年后还您十锭!”
“好,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乌篷小舟内传出清朗笑声。
苏檀重又覆上面纱,将勉强的笑意隐于面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