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携了悠悠重新坐回马车里。车队继续前行。
圆仪和悠悠经过这一场闹,睡意全消,便在马车内对过坐了,大眼瞪小眼。车窗的布帘不时被风撩起,阳光有意无意泄漏进车厢,将夏天的闷热烘烤得更加炽烈。悠悠突然伸手撩开布帘,向后看去。只见王剑正一路小跑追在车队旁边,罗镖头正好心地劝说着他什么。悠悠对车夫喊道:“停车!”
马车倏然停下。
圆仪双眉一挑:“做什么?”
“小哥哥还跟在后头呢!天这么热,他一直追着车队跑,可别中暑了,还是让他上车吧!”
悠悠恳求地看着圆仪。
其实不用悠悠求情,圆仪心里也悬着王剑,见悠悠这样说,自己有台阶下,便赶紧点了头,道:“那让他上车吧!”
悠悠眉飞色舞着,探头出车厢外,向王剑挥手,脆生生唤着:“小哥哥,小姐姐让你上车!”
王剑如听到纶音佛旨将军令,和罗镖头陪了笑脸,赶紧跑上马车,一头一脸的汗。圆仪递过一条手帕子,心疼道:“瞧你,这是何苦来着?”
王剑接了帕子,一边擦汗,一边长舒一口气。他不忙着和圆仪说话,而是挑起前方布帘,对车夫道:“师傅,可以继续赶路了,再不快点到济南,婆婆的棺木都要臭气熏天了。”
车子这才继续前行。王剑回头笑嘻嘻看着圆仪。圆仪道:“你可想好了,马车不会停下来了,你离杭州可越来越远了。”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和我哥哥嫂嫂都说过了,他们同意我才能来的。”
王剑说着将圆仪的帕子往自己袖兜里一藏,就若无其事地随着马车的一颠一颠摇晃着身子。
圆仪瞪大了眼睛,提高音调道:“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马车都让你坐了,你怎么还用完人家手帕不还?”
圆仪说着就要去王剑袖兜里抢手绢,王剑三两下躲过了,向悠悠努努嘴道:“喏,我有证人的,这条帕子是定情信用。”
悠悠看着欢喜冤家似的的二人,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她用袖子遮了脸掩嘴葫芦着。
圆仪臊得面红耳赤,只能瞪一眼王剑道:“你老实一点,不然让你下马车去。”
“怎么,我在这碍着你俩说话了?你们两个女孩子搞得跟谈情说爱似的,唉,我又该吃醋了。”
王剑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盯着圆仪。
悠悠自觉起了身,出了车厢,坐到马车前头去。
圆仪充满歉意地唤她:“悠悠……”
悠悠回头给了她一个释然的笑,道:“难得小哥哥有心,这么远追了你来,你就好好和他说会儿话吧!马车里头热,我在前头吹吹风挺好。”
见悠悠这样说,圆仪也不再说什么,回头瞪了王剑一眼,就流露甜蜜的娇羞之色。王剑伸手揽了她,二人互相依偎着,不说话,只是矫情着,幸福着。而悠悠坐在马车前头,用手遮住额头,仰起头看天上的太阳。阳光亮到使人的眼几乎要失去视觉,悠悠低下头,目光飘忽得投向远处,心情也随即黯然下来。远山青黛,连绵起伏,马蹄声“得得”
地回响在山谷,暖风里传送着山野郊外的泥土气息,悠悠就这么心情低沉着。
十六年的人生还太短,可她却有了太多痛苦的回忆。依稀仿佛是梨香院里儿的谩骂与们的嘲笑,依稀仿佛是娘亲绝望的眼泪,依稀仿佛是陆府的高墙大院内那个绝情绝意的官老爷盛气凌人的目光,依稀仿佛是婆婆慈祥的笑脸……那些个记忆碎片在此刻的阳光里交叠着,一片纷繁芜杂。蓦地,在这些碎片当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子,他对着她伸出她温暖的大手,她想仔细搜寻那白影子的面容,那白影子却越发地模糊起来,直至彻底消失不见。李悠悠的心像被谁闷头敲了一记,为什么突然会想起这个人来?十年不见,她已经完全记不起那个帮过她的人的音容笑貌,只记得她叫他大哥哥,只记得他喜欢白衣加身。
大哥哥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给了她温暖的陌生人,尔后是婆婆,尔后是小姐姐和小哥哥。悠悠的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