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纪不小的仆妇拿着大巾追着她走出来,她胖胖的身材倒是不影响手脚的麻利,边走边跟在徐不让后面收拾收。
仆妇挑了一套颜色粉嫩的,小丫鬟走上前来展示给她看。
“刘妈,这么多年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可怕。”
徐不让看着那件轻飘飘的襦裙感叹。
“小姐哎,你不在家咱管不着,这可是在南安城,比那旧京的风流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是翰林掌院夏家的大小姐,又是镇北侯嫡女,穿金戴玉也不是不行,那些什么男人穿的玩意,还是趁早忘了吧,老婆子豁出命去也不会让你穿那些出门的。”
刘妈唠唠叨叨,用大巾包住她的擦拭起来:“怎么连头也不留,哎,这要什么样式能遮遮……”
“停,唠叨的毛病也没变,这几年家里有什么事么。”
徐不让接过大巾自己胡乱揉着。
刘妈放过她的头又去端来些瓶瓶罐罐,挑了坨什么膏,化在自己手心,往她脸上擦。
“哎,能有什么事,在男人们的家国大事面前,咱这算什么。”
她叹息着,手上也慢了下来,捧着徐不让的脸蛋,因为常年操劳而凹陷的眼眶包不住眼泪花子,泪珠扑簌簌往下掉。
“要是当初您留在京城,怎么会吃那么多苦,这一身伤,怎么是您这样的人该受的。”
“没有谁该受谁不该受。”
徐不让抓着妇人的手腕,“如果可以把北胡人赶跑,这一身皮肉都舍了又算什么。”
她这一说,刘妈哭得更厉害:“天杀的胡贼!杀了我们多少人,老人孩子,那人和草一样,割一下就倒了……”
刘妈是夏家老仆,听说是她外祖母的陪嫁丫鬟,夏夫人走的早,夏霖一直未续弦,夏家两辈人可以说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就是夏霖也对她颇为敬重。
徐不让被哭得头疼,手忙脚乱的拿大巾擦着刘妈的脸:“别哭啦!我会把他们打跑的!”
安慰了半天,妇人总算是止住了哭声,抽噎着继续帮徐不让打理。
“这次回来就别走了,那地方是女子该去的么,我大尧当真无人,要一个女孩子去上阵杀敌。”
“这……”
徐不让这次也就是任务顺道回来看看,估计过个两三天就得走。
不过想起妇人刚才的哭声,她决定还是暂时别说了,乖乖地被刘妈往脸上头上涂抹,最后还在她通红眼圈的逼视下,穿上了一开始选的那条裙子。
总归今天应该不会出门了,在家穿穿也没什么。
“好没有啊,磨磨蹭蹭的,你要把哥哥饿死啊。”
门口当啷当啷的,一听就是有人踹门。
刘妈过去把门打开,有些严厉地训斥道:“三少爷也快弱冠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男女有别,你好了就自去,来敲妹妹的门就罢了,还用脚踹,真是没点模样……”
徐不让从内探出头来,看到徐当仁被数落得一脸痛苦,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他穿着月白色大袍直裰,腰束玉带,身形正是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劲瘦纤长,平时一头乱现在束在冠里,倒是人模狗样的。
徐当仁看到她,越过刘妈一把拉住徐不让跑路:“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三少爷!我正说你呢!不要跑那么快!”
徐当仁当做耳旁风,继续加跑起来。
他们对这个宅子不太熟悉,一路上拉着下人问路,要不是提前知会过,两人毛毛躁躁的模样早被当野孩子赶出去了。
相较于夏家老宅,这个院子略小,但园林布景更精致,假山池塘,怪石花草,步步是景。
若是幼童,大概能在这里找到一番乐事吧。
绕了半天,总算来到正厅。
夏霖已经在里面吩咐人上菜,看到收拾妥当的两个人,不觉一愣神。
老年人总爱回忆往昔,他有些哽咽的感叹两人的成长和自己的衰老。
两人又手忙脚乱的安慰老人。
等到一桌菜上齐,才堪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