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极有效率的申请了美国签证,动用了各种关系终于在一周后拿到。家人听说她要去美国探望朋友,顿时表现出各种复杂的情绪。两年了,何洛第一次主动开口提到跟美国有关的事儿。
娘亲刘杰建议黎锐枫同去,顺道也可以探望一下他在美国工作的兄嫂。不待何洛拒绝,黎锐枫已率先说自己店里生意太忙,走不开。刘杰颇觉遗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出发那天,黎锐枫开车送何洛去机场。最近处于休战期,两个人的相处看起来比之前轻松自然了许多。何洛已经把原来的客房重新布置成了卧室,到时候萧雨就跟他们一起生活。只是想象一下,都会觉得这个‘一家三口’的组合诡异无比。
临近机场,黎锐枫不动声色的扫过观后镜里那台不起眼的黑色本田。虽然几经交错,可直觉告诉他这辆车是跟着他们来的。
“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
何洛忽然道。
黎锐枫笑,“发现了?”
“恩,我觉得那辆车有问题。”
“不用担心,你老公不是一般人。”
“切……”
何洛鄙视的瞪了他一眼,“你可别总把自己说的跟我这么亲密,当心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我自己信了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怕到时候连你也信了,那你可就下不来台了。”
“哎哟你快拉倒吧!从我身上你绝对能领教到中国军人的革命立场有多么的坚定!”
黎锐枫云淡风轻的扫了她一眼,没再跟她继续贫。
何洛已经进了安检通道,转身冲黎锐枫挥挥手之后,潇洒而去。黎锐枫静静的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掏出手机,缓缓的按下一串长长的号码。
“哇哦,锐?!真是难得,终于想起关心一下公司的业务了?!”
“有点事儿需要你帮忙。”
“哈哈,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是不是就叫太阳从西边出来?”
“等下我会把我太太的照片发给你,她十几个小时之后就到纽约,你从公司调几个得力的人帮我暗中盯着点儿,保护她的安全。”
“……”
对方消化了会儿,才试探性的道:“锐,我没听错吧,你太太?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总之你要绝对保证她在纽约这段时间的安全,我担心肖恩的人会对她不利。”
对方一听,声音立马严肃起来,“你也听说了肖恩的事?他蛰伏了一年多,最近又在蠢蠢欲动了。当年他可是欧阳晗集团的二号人物,也是唯一漏网的核心人物,不过我有确切的消息,他不在美国。倒是说起来,你的女人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最近公司生意怎么样?”
“好的没话说!连黑水那边都注意到我们了,前阵子警方的一个解救人质的行动还要求我们出人配合,现在我们在私人保安公司这行里可是一匹强劲的黑马!”
“恩,我让你查的那个前fbi探员的事儿,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暂时没有。你也知道fbi最擅长的就是抹掉一个人的资料再捏造一个新的身份。目前我还没有发现他的可疑之处,你到底在怀疑他什么?”
“这些你不用管。总之你记住,不管出现任何情况,首先要保证我太太的安全。有事儿随时跟我联系。”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等下照片赶紧发过来!挂了,拜拜。”
离开机场大厅,黎锐枫没有去地下停车场,而是打了一辆出租车径自离去。跟何洛话别的二十分钟时间,足够对他的车动很多手脚了。在路上,他联系了拖车公司,请他们把他的车拖到修车厂,从里到外彻底检查一遍。
何洛站在纽约街头,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街景,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倦怠。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三年并不算长,可在这三年中发生的事,却彻底颠覆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
何洛的委托人詹姆斯跟她约在街角的一间咖啡厅见面。詹姆斯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萧雨同行。
何洛坐在他对面,随意点了杯咖啡后,微笑着直入正题,“萧雨呢?我想尽快见到他。”
詹姆斯是个四十多岁的棕发美国人,他面色为难的踌躇了片刻,沉声道:“因为他非常不配合,所以我对他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将他制服,然后注射了镇定剂让他安静下来。希望何小姐可以理解。”
何洛情不自禁的皱起眉,“他今年应该只有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詹姆斯摇摇头,凝重道:“虽然他年纪不大,可是行为乖张,极为桀骜不逊,像只炸毛的刺猬一样对谁都充满敌意。我跟他提起过你,他并不知道自己并非萧氏夫妇的亲生儿子,我只告诉他你是他父母的朋友,你会将他带回中国并成为他的监护人,他对此异常的抗拒,所以在见他之前你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何洛默默听完,静静的思索了半晌,淡淡道:“他的签证办的怎么样了?”
“我想再过两周应该就可以拿到。”
“麻烦你了,现在带我去见萧雨。”
“请跟我来。”
詹姆斯开车将何洛送到一处不起眼的otel门前,何洛拒绝了他的陪同,问他拿了房间钥匙后,独自走进去。otel里环境还算不错,只是生意冷清,门厅和走廊里都静悄悄的。
112号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只有几平米的面积,厚厚的布帘遮住了阳光,室内显得异常昏暗。萧雨蜷缩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睡得极不安慰。
何洛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柔柔的拨起他过长的刘海,静静的端详着那张清秀白皙的面孔。他曾说过,萧雨长得像他生母,秀气的眉眼,秀气的五官,秀气的小脸儿,完全不似他棱角分明的桀骜与霸气。然而这张原本应该人见人爱的小脸儿上,却丝毫找不到属于十六岁的少年该有的稚气,早熟的令人心疼。
她掀开毯子,抬起他垂落在床边的手臂轻轻的放了回去。视线扫过,不意间看到他手腕上纵横交错的割痕还有手臂上一个个像是烟头烙印下的伤疤。莫名的,眼角泛起阵阵酸涩,眼眶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在翻滚。
这些铭刻着痛苦的印记不应该出现在萧雨身上,他的生活曾经那么的无忧无虑。有养父养母的疼爱,更有生父躲在背后默默的关心。那个人曾经不止一次的带着她悄悄的坐在车里望着他跟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望着他挽着养父养母亲昵的在夕阳下散步,望着他钢琴比赛得奖后捧着奖杯兴奋的冲出音乐厅,望着他收到神秘的生日礼物时脸上露出的孩子气十足的惊喜。每每看着这些画面,那个人桀骜刚硬的面孔上都会染满浓浓的柔情,令她深深的动容。
往事一幕幕的从眼前闪过,泪水悄然浸湿了面庞。他说没有人知道萧雨的存在,他的生活危机四伏,不允许有任何会令人趁虚而入的弱点。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么一定要替他好好的看着萧雨,看着萧雨平平安安的长大。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留给他的最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