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先生是天上月,是高山雪,是渊渟岳峙,端方持重的君子。
交通灯过后,车流动起来,夜风簌簌灌过她耳侧,不多时又拐入山道,隔绝那一片煌煌霓虹,山间雾灯更显得清冷白洁。至山腰处,可透过车窗遥望云层中的那一轮上弦月,如弯刀般的坠挂着,迟漪曲起手指恰好能以借位角度与窗外弦月凑成一轮满月。
她眉眼认真地抬手去凑,掏出晚宴包的手机照下一张。
靳向东视野掠过她的动作,勾起唇,似有若无地哼笑了一声。
“僆妹。”
这道声音太低太轻,在山风与冷月中浸浮而过,触不到,捞不起,只留下隐隐约约的冷杉气息,令她感受。
迟漪回眸,猝然与他撞上目光。
月辉探窗倾洒在他颊侧,落下一道深邃的影,心好似也跟着如此漏下一拍,迟漪暗自深深呼吸,紧紧攥着手机还在相机页面,被她误触到拍摄,咔咔声又把人拉回,迟漪瞥过一眼,屏幕时间倏而跳转至零点整,同时噼里啪啦的声响与粲光在山顶这片天空绽放铺满。
烟火倒映在男人漆黑的瞳仁里,迟漪感到掌心热,肢体不受控地微微向他倾斜,“作为回报与补偿,我要当今年第一个同你讲这句话的人”
靳向东眉棱稍扬,只是看着她。
迟漪一字一句,尾音上扬“新年快乐啦,哥哥仔。”
最末三个字令驾驶座的男人身形微顿。靳向东眉心微蹙,难掩惊异于她口中词汇。
“什么”
车停在了半山腰。
噫,原来古板派寡佬这么不禁逗的。
“还没看出来,我在努力哄你呀。”
迟漪清透的眼眸一闪一闪藏住狡黠,放慢语,故意问“还是说哥哥唔中意呢个称呼喔”
靳向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端视,瓷白脸颊和玉似的鼻尖都透着红,显然心虚也有,只是风冻更甚的。
他压低呼吸,倾身向后将放在后排的一件男士外套拿起,再直截了当地盖住少女单薄纤细的身躯。
一时,外套上萦绕的冷香丝丝密密地缠住她,属于男人残留的体温紧密地与她的皮肤肌理贴合。
迟漪睫毛微颤,身姿因愣怔的缘故侧靠着椅背,很端正地面向他。不过,这种姿态实在令人有些局促,迟漪大脑顿了顿,迅转过去背对他,趁着旁边人还没动静,迟漪手肘碰了碰他的,“嗳,居然还看不出来,我在学着认真哄你。”
她想起手里的手机,立马高高举起,快调整好前置摄像头画面,口吻愉悦“新年的第一天一起拍个合照啦”
画风转变太快,仅仅几秒。
满窗交叠映射着外面这场盛大而斑斓的烟花秀,覆盖住人的全部注意力,至于那一张微不足道的合照,只不过是在这一夜的喧嚣声中偷偷藏进了她相册的一角。
回到山顶主宅,是二十分钟后。
好容易避开前庭众人,回到小洋楼区域,迟漪一手裹紧那件可以汲取温暖的男士外套,一手捏着晚宴包与裙摆,拾梯而上回到自己房间。
开灯,脱下外套,她满脑子的记忆还不断回忆今夜的一切。
临下车时,迟漪是想把外套还他的,只是一想到他的感冒警告,又讪讪地撤回手,一路穿着回来。这样的话,又得思考起下次见面该如何归还他。
如是思考着,迟漪抱着外套,将它整整齐齐地挂在衣帽间的深处。
再回到卧室更衣洗漱,一抬头,她冷不防地对上角落那张墨绿色单人沙里的一双与自己何其相似的眼。
“您怎么能直接进来”
迟漪深深呼吸两次,庆幸于自己没有将房间灯光开得太亮,于昏暗暖光里可勉强遮掩她的惊态。
迟曼君问“你今晚和谁一起出去的”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道问题,迟漪脊背倏地一僵,缓了半秒,敛睫一边给自己倒水喝,一边淡定答“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