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捏着手提包的柄端,一时想要打开找能镇定情绪的药,一时又强迫冷静停下动作。
她扮得镇定自如,走的每一步路却都在令她回想这些年这些时日的桩桩件件、一厘一毫。
仔细追究起来,无非是几岁的她渴念贪图着母亲的关爱与目光;到再大些念书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去欺骗去利用朋友,却又在无形中只得一步错,步步错。
有时,她只盼望自己能活得健康正常,却又只能一次次地剥裂。
早该有所察觉的,什么高定高珠,什么限量款手袋,什么奢侈宴会,什么纯血赛马
都是要她付出更多去偿还她的,一个刚成年的细妹能用什么还她目前所拥有的都不过是迟曼君所给的,所以迟曼君要费心付出,精心把她包装成宫殿里一只最华丽精美的花瓶,她的价值是遇见一位能出得起价的买主。
世界的底色原本就是精明凉薄的,只怪她过分天真,以为十八岁能代表自由。
迟漪藏于袖中紧紧攥着手止不住地在抖。
吸取上次教训的达文还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室外的阳光尚且艳丽,层层金光洒满这片草地,刺得迟漪微觑眼眸才能凝清前方的雪白建筑群。
阑干的阴影拓在迟漪的侧脸,从后望去,她整个人好似陷进一种消沉中,语调沉沉“达文,我的小马还在里面吗”
达文躬身上前“在的,小姐。”
“我想去看看它。”
今年的春节很早,一月就是除夕。
靳家几代人都极为重视团圆夜的家族相聚。这也是迟曼君在短时间内重点操办的第二场家宴,在拟定名单上,关于靳向东的位置上她迟迟悬而未决,与靳仲琨再三打探情况,答案依旧是未知。
迟漪站在卧室窗台前,眺过庭院内来来往往搬运物件的工人及打理的佣人们。
她手中捏着一枚银制打火机,拨开又阖上,擦动声在掌心重复响着。最后一次啪嗒,指间夹着的女士烟燃起猩红,一呼一吸,明灭跳动。
雾氤氲间,迟漪轻吁口气,拧灭最后一支烟。落地窗外夜色降临,一排排灯光骤亮,一台台豪车驶进,佣人们谨慎接迎。不禁令她想起第一次来到靳家那夜,也是这般衣香鬓影,金碧辉煌,她尚不知前路,便已身处这浮华名利场中。
婆娑月影将她的脸庞映照窗前,手机里的短讯不停在弹,楼下的靳家人快到齐了,迟曼君久不见她自然心急,迟漪岿然不动任手机被打爆也无所谓。
直到一台挂着三地牌照的迈巴赫62s驶进她眸中。
靳向东原本的计划是照往年安排返京陪老太太过春节,可老太太电话里下达军令,要他今年在港过新年,靳向东摸不准这小老太太怎么想,到底也不敢真惹她动气。
这些年,他深谙其中法则,便是不要轻易招惹女人,无关年龄。
车停在环岛,佣人们还没来得及朝里头禀报,便被靳向东挥手示意不必。他今日未着深沉西服,以简便休闲搭配,敛起那份久居上位的矜贵与凛冽感。
到底正值青年,此刻身姿落拓地站在树影月色下,更显出几分倜傥疏朗。
今晚整片主宅的灯火璀璨相映,处处流光。靳向东携着德叔走过玉石长廊,他步履忽慢下来,狭深的一双冷目直视前方一道婷婷袅袅的身段。
多久未见估算约有小半月。
这段时间他远在北欧,倒也免不了听见有关她的传闻。亲妹明毓在港岛有一个名媛群,里面有人吃瓜提到了最近君越的闹剧,当时黎明毓推开书房的门,非常嫌弃地同他喊出靳知恒深陷这四角恋的关系,他对小女孩们的八卦不感兴趣,最后只凉飕飕地提醒明毓多动心思在学业上,便将人赶出门。
今朝再见,他却总觉这细妹哪里变了。
神思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迟漪忽而回,目光望过来,与他的交织上。
待两人距离近些,迟漪半拢披帛,微仰脸,春水般的乌眸凝睇他“大哥,好耐冇见。”
这角度和距离都有些刁钻,靳向东原本磊落的视线无可避免从她披帛半遮的一片莹莹雪肌掠过,里面是一条暗红丝绒面料的抹胸长裙,烘托出少女姣好的胸型,由着呼吸频率而起伏生艳。
错落的灯火辅照她半爿侧靥,明艳过甚的五官即便施以淡妆去柔和调适,也分毫盖不住她令人惊心的极具侵略性的秾丽感。
靳向东淡声应下,移开这份可称僭越的目光。
打过照面,两人同频共震般一起跨进大门,一路上两人保持着社交距离,目不斜视,落在旁人眼里,可谓是形同陌路,一致冷淡。
不似刚才,她的红裙曳擦过他嶙峋指背,或许不经意,那缕独属她身上的荔枝果香却散不去分毫,往他指间腕心,缠绕攀上。
里头的人正交谈热络,余光甫一掠过这端,倏然间,数道目光纷纷投来。
诧异的不仅仅是他们如何同时出现,更诧异于往年从唤不动的靳向东竟肯在除夕夜回来。
迟曼君这边正盘算派人将迟漪叫下来,一回神忽然瞧见女儿的同时,又看清楚她身边站着的男人,维持整夜的得体笑容一下子也僵了僵。
“阿东,可算等到你归家。”
先开口的是三房太太梁氏,出阁前生自港城书香世家,她与靳仲琨的原配太太黎嬛曾是好友,对迟氏的态度也由此可见一斑,能在这阶段见到靳向东归家当然高兴。
“是不是刚从机场赶回来阿东一天到晚也太辛苦些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