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定后,洛追说:“天黑前,佛爷召见我,提出一个要求,说这次去圣城要带上阿婆。”
马上又补充说,“阿婆叫曲珍,是达旺那边一个小寺的阿尼,八十岁了,敏珠活佛的姐姐,佛爷父母去世早,他是跟着曲珍长大的,感情很深。”
诺尔布皱着眉说:“佛爷此行是去坐床,带上这位老人怕是不大方便。”
洛追无奈道:“我也劝佛爷,答应他典礼过后再接来,他就是不听。我清楚佛爷,平素脾气很好,可拧劲一上来,谁也没办法。那年,他头一回从达旺寺放假去看阿婆,和贡布两个人一匹小马,一百里地连骑带跑一整宿赶回去,当时他才1o岁。”
塔布想了想道:“临来时,大人一再叮嘱,灵童15岁了,不比小孩子,方法上要灵活,务必保证顺利坐床。我看就带上老人吧。”
诺尔布应道:“这样也好。第巴府已布乃琼护法神喻,十月二十五是坐床吉日,时间上来得及。”
“可是谁去呢?”
塔布说。
洛追说:“这些年我和老人很熟,多有交往,别人去还怕说不动她。”
“洛追啦,辛苦你了,叫旺秋跟上,每天扎针不要停。”
塔布说。
洛追看看佳莫,佳莫会意,“总管大人,我和小丽也去吧,我们认识阿婆,多个人多份照应。”
塔布点点头。
这是洛桑知道自己是五世佛爷灵童后的头一个夜晚,他失眠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独自来到羊卓雍湖畔,月光隐晦,雾气迷漫,一阵风吹来,他竟像驾云一般向湖中飘去。突然,风住了,他向湖心坠去,惊叫一声醒来。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1o年后,这个梦境那么真实地重现了一遍。
第二天天已大亮,太阳才吃力地爬上东山,一露脸,立时将万道金光射向羊卓雍,粉红色的烟云氤氲,犹如神秘的童话世界。
除两名侍从陪同洛桑留在寺内,其余人都列队道旁恭候班禅法驾。同时迎来格鲁两大活佛,这在桑丁寺是破天荒的,所以全寺上下早几天就开始清扫庭院,擦拭佛像,今天所有僧人一律新衣,按照扎什伦布寺习惯,熏香唪经。浪卡子宗政府官员也早早前来迎候,附近民众换上节日盛装也聚集在寺前广场。待远处传来呜呜的法号声,寺内外经声大作,法鼓唢呐齐鸣,经幡佛旗有节奏地摆动,民众载歌载舞,热烈的气氛达到高潮。
五世班禅在客堂落座,侍从奉上酥油茶,塔布敬献哈达后禀告了各项准备工作。
“坛场既已筑起,不妨只在今日就举行仪式,途中第巴大人传话,希望灵童身份的确定程序尽快完成。”
塔布躬身道:“那就有劳佛爷了。”
“总管大人,那我先去拜见灵童,请命人布置坛场,我随即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会意。班禅活佛的崇高地位是由四世奠基的,而班禅系统在格鲁派乃至在西藏政教合一政权中的地位、作用、身份究竟如何,则是由五世班禅确立并形成了后辈遵循的惯例。五世班禅在其75年生涯中,经历了极其复杂甚至是险恶的政治风云,几次关键时刻,他都苦心孤诣作出了时人或许难以理解但后人却感念不已的正确选择。
洛桑正在床上打坐,听门外侍从说道:“佛爷,班禅佛爷前来拜会。”
洛桑对五世班禅敬仰已久,跳下床刚说出“请”
字,只见贵客已站到门口,恭谨地合十顶礼。进屋后,互相敬献哈达,行碰头礼。一个年少才俊,一个中年老成,两双手情不自禁紧紧握在一起。
望着身体健壮、约摸三十六七的五世班禅,洛桑笑了笑说:“佛爷啦,我还以为您是位白胡子老头呢。”
五世班禅爽朗地大笑,一见之下,他对面前这位充满灵气、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颇有好感,但直觉也告诉他,这是一位有独立见解,不易按传统要求重新塑造的达赖喇嘛。他招招手,侍从端着几只大木盘进来,上面摆放着金银、绸缎。
“佛爷,初次拜见,这是本僧和扎什伦布众僧的一点心意。”
可对于洛桑来说,长到15岁,别说拥有,就是见也未见过这么多耀眼夺目的贵重物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洛桑手足无措时,五世班禅将礼物放在桌子上,“本僧先告辞,稍顷举行仪式,佛爷请准备一下。”
说毕,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