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桑榆回至养心殿内,依旧守在黎谨修床畔。
黎谨修沉睡不醒,她也无事可做,只是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他的脸出神。
“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穆桑榆禁不住喃喃自语,她也说不好自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你好似变了很多,那些事……你从未同我说起过。
直至此刻,穆桑榆才觉察,自己其实并不知黎谨修常常在想什么。人人都跟她说,天威难测,不可擅自揣摩圣意。从来便是,黎谨修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于是,那时黎谨修说,与她从此再不相见,她什么也没有说,自己从长春宫出去,走进了冷宫。
“榆儿,告诉朕……不是你做的!”
黎谨修自梦中忽然出声,将穆桑榆惊了一跳。
她紧咬着下唇,凝视着黎谨修。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黎谨修陷在沉沉的梦里,身躯仿佛坠入泥潭,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恍惚之中,他似乎醒了过来,依旧在养心殿里。
穆桑榆不在,倒是那个新选的云常在陪侍左右。
她一袭妃位的服饰,而非常在的装束,满脸温婉娇怯的说着,“皇上,就让臣妾服侍您一次吧。”
黎谨修心中厌恶,正想开口斥责,一道声音却先他一步响起,“下去,记着你的本分,记清楚朕要你来是做什么的。如再冒犯,莫怪朕治你的僭越之罪。”
这是他的声音,却并非出自他口。
云筱柔泫然欲泣,还是依言行礼退了下去。
莫名之中,黎谨修似乎想起一些事情来,在这场梦里,他常犯这心疼病,夏侯宇一样的束手无策,药石无医,但只云筱柔在身侧,这疼痛便会舒缓许多。
于是,他便时常叫云筱柔到养心殿之中,初时只是白日侍奉书案,渐渐便夜间也传她过来,令她留宿在体顺堂之中。
分明无事生,宫里却都传她得了盛宠,人人都夸赞她,温柔大度,宽和贤惠,是群妃表率,自己内心深处虽不喜此女,却也稀里糊涂的一路将她封到了妃位。
与此同时,穆桑榆同他的争执却日益激烈,从最初的争吵,展至在养心殿中摔砸物件儿,但凡云筱柔碰过的东西,都被她破坏殆尽。
他想这原可以解释,然而梦中的自己,却只是坐在龙椅之上,任凭女人狂,满脸冷峻。
后来,他们又好了一阵儿,穆桑榆便也就在这个时候,怀上了身子。
梦中的自己,也欣喜若狂,甚而已盘算着这一胎若一举得男,就封他为太子。
然则,那孩子却无端没了,他不是不悲痛,却只能将这份痛楚压在心底,每日如常去上朝、处置朝政。
穆桑榆却就此恨上了他,每每见他,便是满眼的怨毒。
再后来,她好似做了许多坏事,宫里人人非议,说她心胸狭窄,善妒狠毒,又时常排挤欺凌已是贤妃的云筱柔。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虽则慎刑司从来就没查明白过,他却也没怎么实在信过——即便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
直到那日,一个秋日的午后,贤妃梁成碧与淑妃云筱柔一起来至养心殿之中。
梁成碧先向他检举,云筱柔饮食之中被查出了毒物,毒药出自昔日的药王宁仲怀之手,普天之下独此一份。
梦中的黎谨修坐在书案之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过又是后宫女人的把戏,梦中的他这样想着。
梁成碧见他不理睬,笑了笑又道,“皇上,还有一事。有人揭穆贵妃在长春宫暗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皇上并太皇太后娘娘。更有……言说穆贵妃因妒恨皇上偏宠林贤妃,于是服食堕胎药物,打掉了龙胎,以为报复。”
这话落地,梦中的黎谨修倏地抬起了眼眸。
“你若敢戏言,朕活剥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