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沈承安開口,鹿向明便趕忙識時務地說:「沈先生,我不會亂動的,我就坐在這裡等。」
「等您回來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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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婭芙穿了件直到腳踝的呢絨風衣,她雙手環胸倚在車門旁,凍得通紅的手指緊抓著手臂,風吹起來的時候,圍巾和衣擺都輕輕地磨蹭著她的靴邊。
她很瘦,仿佛風一吹,就要把她吹走了。
她看見沈承安走了出來,就拉開后座的車門,示意要他坐進去。
沈承安腳步一停,詫異地望了眼瑪利亞——五分鐘,僅僅五分鐘的談話時間,還要他坐到車裡去嗎?
瑪利亞捏准了他不能在商業聯姻的事情上反抗,只是微笑著看著他,什麼都沒說。
沈承安意識到自己進了圈套。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確實玩不過瑪利亞,他只能儘量平靜地問她:「媽媽,那一會兒您要做什麼?」
瑪利亞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若無其事地說:「你不在家,客人就得由我這個做母親的來接待了。」
沈承安以為她是奔著鹿燃野的事情而來的,心想她頂多就做些嚇唬鹿向明的事情,說:「……您看著辦吧。」
瑪利亞還不至於為了威脅人而喪心病狂到做出綁架鹿燃野這種事情來,至少以沈承安的了解而言,瑪利亞信教後對自身的道德約束很高,而這樣做是不道德的,她有自己的那一套固執的道德理論。
沈承安只希望鹿向明能明白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
沈承安後悔也來不及,他知道聯姻對於整個家族的重要性,自然不會在季婭芙面前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來,他只得祈禱瑪利亞不要背著他做出什麼別的么蛾子,硬著頭皮坐到車裡去。
季婭芙坐到他身側去,她關了門,透過車窗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站在原地的瑪利亞,問:「沈先生,您家中還有客人要接待嗎?」
沈承安說:「……有我媽媽在,沒關係的。」
「你也該擺脫你老媽啦,兄弟,」熟悉的聲音鑽進沈承安的耳朵,車子啟動,季春酲從駕駛位露了個臉,「這應該叫你什麼?媽寶男?」
沈承安:……
怎麼季春酲也跑過來了?
季婭芙慌慌張張地看了眼沈承安的臉色,伸手去拍季春酲座椅的靠背,說:「哎呀!你怎麼說話呢?不要學了個詞就亂用!」
季春酲握緊方向盤,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哼哼唧唧地說:「哎呀我和沈總都這麼熟了,開個玩笑而已啦……」
季婭芙卻是真的生氣了,她知道沈承安和瑪利亞的關係並不和睦,季春酲的玩笑相當惡劣,在她眼裡,就像是在沈承安的傷口上撒鹽,她板著臉,一字一句地說:「你不能開這種玩笑,道歉,季春酲。」
沈承安察覺出姐弟之間不大對勁的微妙氛圍來,說:「沒關係的,我不介意。」
季春酲只聽他姐姐的話,立即老老實實地說:「對不起,沈承安,我不該這麼說的。」
——沈承安從沒見過季春酲這麼乖巧的時候。
季春酲又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啊?」
季婭芙也歪過頭看沈承安的意思。
原本維持沉著冷靜的沈承安,此時也愣住了。
「沈先生,」季婭芙輕聲提醒道,「目的地就由您來決定吧。」
「畢竟也是您提出來要見面的嘛。」
第62章花瓶
盛霜序知道沈承安家裡來了客人,便在自己房間裡洗漱好,一直安靜地呆在屋裡。
盛霜序的喉嚨有點澀。
今天家裡來客人後,別墅便出奇的安靜,盛霜序不清楚沈承安的安排,不敢貿然衝出去。
他等了好一會兒,聽見外面沒有人說話的聲響後,才小心翼翼地將臥室門擠開一個縫隙,悄悄往外看。
沈承安家的客廳很大,盛霜序光憑一個縫隙看不大全外面的情況,他眯起眼睛望向客廳沙發的方向——那裡並沒有人。
盛霜序以為沈承安與他的客人都已經不在了,懸著的心才穩穩地落了下來,他放輕步子往外走,只想去廚房接一杯熱水,他只走了幾步,背後就響起陌生男人的聲音。
「您是哪位——」
盛霜序脊背一僵,猛地甩回頭看他,熟悉的恐懼感蔓延他的脊背,狹窄而又潮濕的衣櫃門再度將他封鎖,他站在寬敞的走廊里,卻像再度被關進了黑暗逼仄的空間。
水杯啪嗒一聲衰落到地板上,剎那間四分五裂,杯壁的水珠粘附住盛霜序的褲腳,破碎的瓷片濕答答地蓋在他拖鞋上。
盛霜序的手腳已毫無知覺。
鹿向明並沒有認出盛霜序來,他一眼就看到了盛霜序脖頸處的疤痕,一層疊著一層,明顯是人啃咬過的痕跡。
鹿向明便又問了一句:「您是亞歷克斯先生的朋友?」
亞歷克斯——盛霜序已分不清他說的亞歷克斯是誰,他只知道那個粘稠的雨夜,他躲在衣櫃裡,看著那時還很年輕的男人拖走了他的妹妹。
盛霜序沉默了好一會兒,鹿向明就安靜地等他說話。
盛霜序的喉嚨越來越乾澀,他艱難地將聲音擠了出來:「不……不算是,我只是借住在沈先生家裡。」
鹿向明顯然誤解了盛霜序的身份,他換了個目光審視這個面色蒼白,視線躲閃的男人,鹿向明知道沈承安家裡信教且反同,盛霜序的害怕與退縮,都像是炮友——或是情人什麼的,被外人抓到同性相愛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