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你和盛霜序是怎麼回事兒?」但僅僅是如此,就已經足以叫瑪利亞繃起了臉,「你為什麼要和他來往?他已經被惡魔侵蝕了,他是個性侵自己學生的魔鬼。」
沈承安面不改色地說:「他是我的老師,我要在他找到工作前收留他一段時間。」
瑪利亞並不喜歡他的說辭。
瑪利亞說:「我的兒子不能和那樣的人混雜在一起,他會把污染傳染給你。」
沈承安瞥了眼瑪利亞胸前的耶穌苦相,沒有繼續解釋。
沈承安選擇了沉默,瑪利亞有時候並不能改變他強硬的態度,畢竟她只有這一個孩子。
「好吧,」瑪利亞嘆了口氣,說,「我想要見見他。」
「作為豁達的家長,也有必要向他表示一下三年的照顧,如果沒有他,我的兒子也不會這么正常。」
沈承安:……
瑪利亞戳到了沈承安內心最深處的痛苦。
沈承安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怒火,儘管瑪利亞並不在乎他的情緒,甚至會因為他的跳腳而得意。
不,已經是過去的痛苦了,瑪利亞不能再將他丟到國外去,也不能強迫他去做什麼同性戀治療矯正。
沈承安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您還要在這裡呆多久?一寸寸地指導我的辦公室裝潢嗎?」
瑪利亞又露出了和自己兒子相似的、輕蔑的笑,說:「我會去見他的,我現在就會去。」
「收起你那張憤恨的臉,兒子,你漏出獠牙的模樣,和你那個爛人父親一模一樣。」
瑪利亞知道怎麼讓沈承安更生氣,把他類比成那個男人,是對沈承安的侮辱。
沈承安怒極而笑,說:「我知道自己身上流著爛人低賤的血,那您呢?執迷不悟地主動和那種人生下兒子的您算什麼?」
瑪利亞難得地露出了神傷的表情,不過這樣的表情轉瞬即逝,她沖自己同樣伶牙俐齒的兒子眨了眨眼睛。
「只是母親去見見兒子的老師罷了,他是你的老師,不是你的情人。」
「亞歷克斯,你已經被治療好了,不要再表現得像個噁心的同性戀。」
哦,對了,沈承安漏了一點,瑪利亞不能對自己如今強勢的兒子下手,但她可以對盛霜序下手。
沈承安摸了摸下巴,只要盛霜序還活著,無論他逃到天南地北,沈承安都能把他抓回來,因為他們的合同還沒結束。
至於瑪利亞要對盛霜序做什麼,沈承安並不在乎。他了解他的媽媽,瑪利亞不會搞出人命官司來。
這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件小麻煩。但能叫瑪利亞吃癟。
沈承安這麼想著,就像是在這場母子對弈的、精神上得到了上風,他逐漸冷靜下來,也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回擊自己的母親,仿佛在意這件事的就只有她一個人。
沈承安諷刺地說:「隨您去,雖然我沒有給您鑰匙,但您肯定有備用的吧。」
「希望您和盛老師能好好地聊一聊,在同性戀這個話題上,你們應當會有很多共同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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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霜序做了很久的夢。
盛語薇死後,他的噩夢就仿佛被停留在了十八歲,後來韶清死了,他又多了一份來自二十三歲的噩夢。
他的噩夢無非是那幾個元素拼湊組成:墜樓而死的韶清、盛語薇手腕上層層疊疊的疤痕,還有破碎的花瓶。
這一次,他夢見了盛語薇。
盛語薇第一次嘗試自殺的時候——不,是自殺被盛霜序第一次發現的時候,盛霜序十六歲,那時候他讀大一。
盛霜序在師範讀書,他家自打破敗以後,就很難維持他和妹妹的日常費用,父親無時無刻不埋怨他們的花銷,他便被迫和盛語薇搬出來租住。
只有母親寧詩慧會時不時擔憂地打打電話,但除此之外,這個懦弱軟弱的女人並不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盛霜序很要強,他也足夠聰明,為了能早點讀完書他跳了幾級,還能抽時間打工補貼家用。
屋外風雪交加,盛霜序打工的餐廳受天氣影響不得不提前歇業。
冰涼的雪花在盛霜序鼻尖融化,他凍得僵硬的手指在室溫下逐漸恢復知覺,又腫又癢。
盛霜序推開浴室門,沒擰緊的水龍頭的滴答聲隨著破舊木門轉動的嘎吱響起。
盛語薇枕著胳膊靠在浴缸旁,頭髮濕黏黏地貼住臉頰,水珠從額頭淌落,懸在睫毛上。
她的整隻小臂泡在浴缸里,血液從劃破的手腕滲出,在水中暈染出一朵妖冶的血花。
她蜷起的指尖浮於水面上,因浸泡而微微腫皺,膚色蒼白到透明。
她個子很小,浴缸里的水幾乎要將她淹沒。
盛語薇是盛霜序的同胞妹妹,她很漂亮,但整個人都被過度的瘦給搞垮了,她很早就不去上學,盛宗鈺不想養這個腦袋出了「問題」的女兒,盛霜序只能拼盡全力去想辦法供養自己的妹妹。
即使他的妹妹一次又一次地想放棄自己的生命,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把她救回來。
十六歲的盛霜序為她止了血,獨自把盛語薇背去醫院,他深吸了一口氣,嘗試讓自己的感官麻木,麻木到足夠能冷靜處理這些事。
盛霜序的雙腿已凍得沒了知覺,被雪水浸濕的褲子濕黏黏地黏住他的小腿肚。
吸了水的棉衣沉甸甸地墜在他身上,盛霜序用手支撐著走廊的窗沿,看著自己的呼吸打在玻璃上,結出一小塊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