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小的時候,常在這樣的雨夜,和他的妹妹盛語薇躲進衣櫃裡。
衣櫃外面則是毆打著母親的父親。
那時候他的家境還沒有敗落,任誰也不知道,書香門第、棄文從商的盛宗鈺,是個關起門毆打妻兒的惡魔。
回憶隨著雨夜無法克制地席捲了盛霜序,他抱緊胳膊,從他家暴的父親面前跌落至冰冷的看守所中,陌生的證據與控訴淹沒了他,所有人都罵他是卑劣的性侵犯,包括唯一能證明他清白的學生,宋玲雅。
唯一得知真相的女孩子沒有為他作證。
盛霜序猛地張開眼睛,他不敢合上眼睛,一合眼,面對他的就是萬丈深淵。
沈承安的睡姿很端正,他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枕於腹部,薄被隨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盛霜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不敢閉眼,他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跪著挪到雙人床的床側——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沈承安是這間臥室里除了他之外唯一的活人。
至少讓盛霜序不是那麼孤獨。
他並不知道的沈承安睡眠很淺,他發現沈承安安靜閉眼的時候睫毛會很長,在月光中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又一道雷電震過,震得室內忽暗忽明,沈承安猛然張開眼睛,右手掐住男人纖細的脖頸,拖著他的臉壓在自己的胸膛。
鎖鏈的摩擦聲咯吱咯吱地響了起來。
盛霜序想自己一定是瘋了,竟試圖在沈承安身邊尋求安心。
窒息感逐漸淹沒了盛霜序,他耳邊嗡嗡作響,四周都是沈承安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他根本無法掙脫這個男人,就像只銜在老鷹嘴裡的小雞仔,撲騰著把自己送進獵手的嘴裡。
盛霜序的意識因為缺氧逐漸迷離,他模糊地盯著那碧綠的瞳仁,聽見沈承安說:「盛霜序,你為什麼不好好睡覺?」
盛霜序雙手無力地拉扯著他的手腕,聲音艱難地從喉嚨里擠了出來:「我……我害怕……」
這樣的雨比沈承安還令他害怕,原生家庭、污衊構陷叫他害怕。
盛霜序柔軟的發尾貼住沈承安的手背,沈承安收了手,但顯然不想輕易放過他。
「看見你就讓我噁心。」沈承安一字一句地說。
沈承安甩開盛霜序的手,拽著項圈上的鐵鏈將他一路拖到客廳去,勒的盛霜序脖頸火辣辣的痛,拖拽中地板磨破了他的關節,沈承安不管不問,又把他鎖在了茶几腿上。
沈承安說:「囡囡起床前,我會把你帶回去的。」
「盛霜序,這只是懲罰。」
作者有話說:
害怕這章被說,解釋一下:盛老師是先被冤枉被拘留了十五天,然後前妻立即和他離婚,拿到撫養權的時候他還是有工作的,可以養的起女兒,結果剛打贏撫養權的官司就被學校踹了,不想麻煩前妻,為了給女兒看病加上要賠錢欠了一屁股債,盛老師處境太絕望了,拼了命想讓女兒過的好一點…至於為啥不把孩子給前妻養,她恨盛老師做出這種事情,她覺得他道德敗壞,盛老師不配做丈夫和父親,所以如果囡囡和她一起生活,絕對不會叫盛老師去探望,這也是盛霜序非要爭奪撫養權的原因(他愛女兒但有作為父親的私心,做不到不見女兒)。如果沒遇到沈承安逼到絕路他為了女兒還是會把女兒給前妻照顧的。再以及:如果真的給前妻養那這個故事邏輯就真的不成立了………
第7章情書
鎖鏈太短,盛霜序甚至都坐不起身,他抱著膝蓋夾在沙發和茶几的縫隙里,精神逐漸放鬆,他全身都火辣辣的疼痛,脖頸已經沒了知覺,肉體的痛苦使他暫時忘記了雨夜的折磨。
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盛霜序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八年前的自己,他坐在辦公桌前,桌上放著一張剛剛拆封的信封。
他按著自己的記憶抽出信封里的紙,即使在夢裡,他仿佛也能感受到紙張的質量——紙很薄,布滿了少年人忐忑的字跡,全篇並沒有什麼肉麻深情的言語,措辭青澀內斂,只純粹而卑微地抒發著自己的傾慕。
盛霜序的記憶中回憶過無數遍這封信的內容,明知道這是夢,但還是難掩心中的不安——他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麼,正是因為他太清楚了,才會如此發慌。
這是寫給韶清的信,署名是沈承安。
這時候的盛霜序,是他們共同的班主任。
盛霜序眨了眨眼,他辦公桌對面的座椅上憑空出現了少年沈承安,那時的沈承安安靜溫順,有著碧綠色的眼睛,他是被馴服了的野犬,也曾對盛霜序真誠地笑——畢竟這是夢,無論出現什麼都不奇怪,在夢裡的盛霜序也不會覺得奇怪。
沈承安絞著手指,他難得露出了些少年人的緊張:「老師,求您……求您不要說出去,我會解決好的,也不會影響高考……」
倘若盛霜序能回到八年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的他一定會站在這個迷茫的少年身旁,對他說:「沒事兒的,沈承安,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而記憶里的他不會輕易妥協,他聽見自己說:「沈承安,你不可以這麼做。」
「你們這樣真的很變態,沈承安,你就算不考慮自己的成績,也要想想你和韶清的未來——不,同性戀是沒有未來的。」
沈承安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