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在这里作乞怜样,今日我若宽宥了你,明儿他也拿一回,后日她也沾一沾,这偌大的相府可还成体统么?”
远远看见我回来,曹姝神采飞扬地走来,十五岁的她出挑得落落大方,已经是相府一把手。府中上下都有她经手,早在两年前卞夫人便已经让她开始尝试管家了。她正吩咐着仆婢准备不久即将举行的曹植及冠礼,但此刻有一小丫头泪如梨花带雨,跪在堂下。
“这是?”
我疑惑道。
曹姝解释道:“是这样的,阿姊。这小妮子是四哥哥院里使唤的人,若不是今日筹备冠礼的事,还查不出她房中藏了偷窃的财物呢!”
曹姝登时变脸,继续严肃处理完这件事:“罚俸一月,去后厨杂役当差去。再不许靠近朱华院半步!”
只见一旁案几上,分明用碎花布裹着几块带有印记的玉石,还是平日我戴腻了随手送给曹植的衣饰挂件。再认真打量一下那偷窃东西的小丫头,头还黄黄的,身上穿的裾裳像是洗了无数次,早漂白成了淡蓝色,至于穿的鞋子,都有不少泥土渗进了她旧纳的履垫隙里。
卞夫人执家以来,素以俭约为上,衣食住行皆十分素净,下人获利绵薄,怨声载道已经很多年了。曹姝持家固然雷厉风行,上下为之肃然。但也许,这相府更需要一个懂得以疏代堵治理内务的女性。
“姝儿,你还太年轻,虽然严正府风是有益的,却总要留个度。”
“阿姊可是有了妙策?还望教我。”
“我……说不明白,只是感觉不太对。”
我惭愧道,“抱歉了,姝妹妹,我忙于前堂的事,帮不了你什么。”
“没事!阿姊。”
曹姝忙完手头里的事,跟着我走进蕙兰院,在凉石桌前坐下,思蕙也倒茶出来。
“白日刚决定的主意,当天就开始操持了。姝儿,你很有实干的魄力。”
“那是,大夫人说了,子建哥哥的冠礼,可得办得漂漂亮亮的呢!”
曹姝笑着拿帕子擦汗,连喝了三杯茶水。
“辛苦你了。”
“不累的,阿姊。”
“按这进展,何日可举冠礼呢?”
“大夫人刚择了良辰,就在十日后。那时可热闹着,听说夏侯家的长姊也会来住进咱相府,是大夫人反复叮嘱要请来的。想来,那位阿姊是个比银姐姐还厉害的人物呢。”
“夏侯家的长姊?”
我依着模糊的记忆搜寻,前年在谯居时似乎确有听过这样一个人物。好像是夏侯渊的长女来着。至今未嫁。
夏侯渊在邺城早有阔府,当初却在乡下放养那几个多才多艺的儿子,他们被曹操识才后,一一受到重视。至于他们的长姊夏侯氏,大龄未嫁,留守谯沛看家护院,尤其是夏侯渊原配丁氏亡故后,她更是长姐如母……受到卞夫人如此重视,那究竟是一个怎样传奇的姑娘呢?
思蕙忙着替我收拾行装,曹姝更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忙前顾后。院里院外,每个人都匆匆忙忙,每个人都与我似亲似疏。
仰天望着早春的枣树,我叹息不已。想着今后将长期告别久居多年的相府,我愈伤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