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瞬间睁得很大,仿佛听到了世界就要毁灭的噩耗。我松开了手。
他的脸那么冰冷,我本来应该温暖他,正如他本应该温暖我已经冻僵了的手,但是……我们的体温都在流失,一个夜晚居然耗尽了我们的心力,我们不如想像中的坚强,我们只是脆弱的孩童,一个噩梦的夜晚就会把我们吓醒。
他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袖。我看着他。
钟启越的眼睛很大,那么黑那么亮,他看着我,神色有些乞求。我知道他要我留下来,正如我也希望他能留在我的身边。他的眼睛里只有我,正如我眼睛里只有他一样……
但是,只要转过头,两个人的世界就会崩溃,如同流沙被潮水冲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拽住他的手指头,慢慢地扯掉。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的牙齿狠狠地咬进了嘴辰,他的脸本来一点血色也没有,但是那时候脸颊却慢慢浮上了红色。
血样的红。
我松开手,直起来,他的手挂在了风中。
我微笑,“再见,我的爱。”
转身离开,推开门时,医院的暖气很足,我留下他一个人在寒风里。
我迫切地想找个地方抽烟。
最后我还是没有抽成那支烟,我只是找了个洗手间把自己关起来,对着淡蓝色的墙壁发呆。
如果那时候,那个“我”
字下面还有两个字,我知道,一切就不一样了。
我嘲笑着自己,到这个地步还要为自己辩护,我果然是个混蛋。
当天母亲就出院了,我固执地守在她的面前。
第三天的时候,她让我倒了一杯水。
半个月后,我到公寓收拾,把原来放在那边的物品都搬回家。结果去了那边,我决定把所有东西都扔掉。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我的手抖了抖。
那个人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冷静地把他穿过的衣服扔进了垃圾堆。
钟启越靠在门边看着我,忽然问我:“为什么?”
我终于还是没办法再整理下去,我开始想要不要说些什么,最后我转过头,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他瘦了很多,原来就瘦的脸削了下去。我出乎自己意料的冷静:“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你现在也没办法跟我在一起了吧?钟启越,你原来以为自己是家庭的逃兵,结果还不是发现其实只是个闹别扭的孩子?”
他大步走上来,给了我一拳。
我没还回,伸手抹了抹嘴角,那里已经裂开了。
看着那些血,我冲他微笑:“其实你不是也想说那句话?只不过被我抢先了而已。”
他又给了我一拳。我的脖子好像断掉了一样,等眼前明亮的时候,我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我还是没还手。他一把扯起了我,嘶叫着:“为什么不还手?”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甩掉了我的衣领,一脚踢到了我胸口。
我痛得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他又给了我一脚,这一次踢到了脸上。
幸好及时闭上了眼,这次我只是眼眶肿了。但是就这样,我也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抱着胸嘶嘶地抽着气。
朦胧的视野里,他跪了下来,他的手在颤抖,拽住了我的衣领却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