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的时候,裴嗣衣整个人已经背对着聂远之了。毕竟,说是演戏,有部分的话还真是出自内心的。
“燕离虽是我胞弟,但我与他自小没有太多感情。他算是族中异类,其母出生江湖,若非怀了他也不得进我裴家大门。”
走出几步,似还有话未说完,又停下脚步:“虽是如此,但他的性子我还知道。若非他认为值得,断然不会舍了小命还断然跟随的。而他既然用命还想守住的人,若自己作践自己,那我还真替他不值。”
言罢,再无话可说,大步离去。
聂远之怔怔的站在屋里,良久的沉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燕离,当年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而如今,自己又该不该去去弄个明白?
脑中响起清醒那日白辞所说的话,用酒来麻痹自己那么多年,不敢去追根究底,说到底便是逃避。
可是如今呢?如今他还有何可怕?最无法承受的事,他亦承受了。墨彻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朝廷之中那些卑鄙的手段,被当成弃子后的那些冷眼。昔日身边奉承之人摇身一变便可落井下石。他还记得在海青最后的那一次早朝,不再有任何期待与热诚的眼光,唯有嘲笑的、鄙夷的、嫌恶的……
他与墨彻的关系,并没有公开,但也没有刻意掩饰。心中明白,那些朝臣又有几个不知的?只是以往不敢说,更不敢对他露出这些情绪而已。
然而当他不再是海青握有权势的将军,当他不再受到摄政王的宠幸,那么一切就变了。而恰恰这些变化,让他觉得理所当然。原来下意识中,他早就料到了啊。
“哈哈哈哈……”
无力的坐倒在一旁,靠着冰冷的椅背。聂远之就这么仰着头,眼中也不知看的是哪一点。想放空自己的脑袋,不去多想、不去多想……
不去多想,如何做得到?
陌生的异国,死寂的安静。孤独很容易便泛滥,而要填满这份孤独,唯有靠不断的回忆。聂远之这才发现,他活了二十多年。他所拥有的回忆,全是那个人,那个人,还是那个人。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想要一段没有那个人的回忆,太难太难。
而燕离呢?
燕离则
是痛,不敢碰触的痛。而即便是这份痛中,依然会有属于那个人的部分。
“墨彻啊墨彻,想要忘记你谈何容易。”
“即是如此,那就不要忘。”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神志游弋的聂远之瞬间收敛心思。那有些背光的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遮挡了所有阳光。
不知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不知他来了多久,又看尽了他多少。是一种怕,聂远之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身体如何?”
踏着稳健步伐走进屋内,一下便带走了屋子里大部分的空气,让其变得有些令人窒息。
不能再懒散的坐靠在椅子上。于是便站起身,冲着来人缓缓弯腰俯身。聂远之的动作依旧缓慢,故而在半途很轻易便被人阻止。
“这些繁文礼节,以后你我私下里就不必了。你身子未好,先坐下吧。”
能这么说话的人在这皇宫里头只有一个。果然比起对付裴嗣衣,眼前的这位主子更难伺候。
时好时坏,难以捉摸。琳琅瑜邪的脾气,当真叫人无法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