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惯了寿安观的符寿安,竟有些浑身不自在。
“行了,就这样吧。”
就在一个宫女想要拿下墙上那张弓,换上一张瑞鹤图时,符寿安终于开了腔。
宫女们立刻乖顺的停下,来到公主身边,捧出了一件无比华贵的厚重礼服,恭请符寿安换上。
符寿安其实很讨厌那些暮气沉沉的道袍,小时候,她也曾幻想很多次过自己身穿宫装的样子,或许是给父皇庆贺生辰,或者是父皇哪日心情好了,放她出去走一走,但慢慢的,随着年岁见长,她也明白了指望父皇,根本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豁出去熬过一场灭顶之灾,一切都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走去。
思绪纷乱间,范金刚的长音在门外响起,蓦的像在空阔走廊里抽响的一记鞭子。
所有人齐齐下跪。
符寿安思索片刻,将那个沉重的金面具重新又扣回自己的脸上。
经过昭天门前的恶战,这面具在眼角处磕掉了一块,她刚好从中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她清楚的看到,她的父皇进门时,护卫开道,各个手按佩刀。
还有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左手持拂尘,右手拿着一把药粉,在自己身边一通做法。
也不知这老法师到底看了什么,总之等他确认自己不是妖邪,那些护卫才微微后退。
皇帝才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又浅浅往前探了两步。
符寿安微微抬了抬身子,从缺口中偷看出去,现父皇依然是从前颀长风雅的身形,没有半点佝偻迟钝。相反,他似乎除了两鬓外,连大把的白都返青了。
他的身体看上去颇为硬朗,想来对于朝局,应该会有掌控,不至于天下大乱。但为何前阵子又会给后宫大势已去的错觉呢?
难不成……父皇根本就没病,这一切都是他自做自演的?
符寿安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皇帝便开了口。
“吾儿遭此大难,可还安好?”
声音有些苍老,让这句话,听起来真像是一句疼惜。
但符寿安知道,疼惜是假象,高位者的疼惜,不过另一种形式的生杀予夺。她只能小心应对。
“回禀父皇,女儿尚好,只是日日担忧父皇……还有母妃的圣体……辗转难眠。”
她故意提及母亲,就是想打探安延娜的情况。
“哦,你母妃啊……当年她为了助你修行,自愿假称病亡,良苦用心,实在令朕感念。但后来,朕忙于政务,疏于对她的照拂,致使她遭了那许家贱人的戕害,朕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不过你放心,朕已经着人将她安置到了玉溪宫,好好将养身体了。”
说完,皇帝冲范金刚使了个眼色。
范金刚便托着一封信笺,送到了符寿安身边。
“这是你母妃给你带的话。”
符寿安赶忙将那封信攥进手心,似乎生怕又被人拿走。
上面那歪歪扭扭却用尽了全身力气写就的“安好”
两字,让她惶惑的心,终于也安好了一点。
“谢父皇垂怜!”
“好,那接下来,朕的问题,吾儿可要据实相告!”
原来,些许恩惠,是为了收买人心,也是无声的警告——你的母亲在我手里,你敢耍花招,我便不客气。
皇帝很快便将符寿安这三日的遭遇统统盘问了一遍,桩桩件件都要跟范金刚的呈报做对比,稍有出入,便可能引来猜忌。
这冗长而令人窒息的会面,直到日头落了,才终于宣告结束。
然而皇帝走时,却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赏赐,传出去,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这位皇帝对犯错的儿子罚,受冤屈的女儿赏,明察秋毫,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符寿安坐在镶金缀玉的房间里,任宫女们忙忙碌碌的收拾安排,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寿安观多年的囚禁,让她的心早就凉透了。
心里升起的唯一一点念想,便是将母妃带离这个吃人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