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顺着车厢的缝隙冲进来,颇有几分寒意。林慧收拢了一下衣领,盼着赶紧到家。一想到怀里揣着的一百两的票的红封,心里还是相当温暖的。按这个度,小康是手边儿的,致富也是眼前的啦。
想着那只猫,取个“小狮子”
的名,想来也是个样子威风的,放在现代,应也能算是名贵品种了。估计人道毁灭的机会不高,大概会被解释一番送回去吧。
虽说夜里少行人,车夫将马车赶得飞快,回到自家小院也还是差不多三更了,老周夫妻和小可儿都还没睡,老周守着大门,小可儿在正房门口鸡啄米一般直打盹。
林慧进门便看到门口的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铜钱。
铜钱为了便于使用,一般十枚穿起称一串钱,百枚穿起称一吊钱,一千枚便相当于一两银子,穿起来可背可扛,称为一贯。
赵大福赵班头还真是不含糊,不知从那里找来崭新的细绳,将被他打得四处散落的铜钱全部重新穿起,几枚散的也整齐的摞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林慧心知这是赵大福有心讨好,暗暗笑了一回。
这衙役的班头,大概相当于派出所所长。县官不如县管,班头也算是地头蛇了,她并不打算为难赵大福。
第二日一早,林慧先将身边几个人叫过来,好生叮嘱了一番。
自己今后要以林辉、林慧两个身份行事,各人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来才是。
头一样儿,手中银钱不少,又打算在南邬城长住,得赶紧买套像样的宅子,必得有内外院儿之分,不然自己这男外女内的戏就没法唱了。
再有,男装也得好生置办一些。之前男装只是为了出入便利,平日都还是女装,现在既然打算让“林辉”
这一身份扬光大,还是得在行头上下下功夫才是。
至于车马轿子等各项杂务亦须逐渐备办起来,院子里头还需要添些人手,内外规矩也得立起来。
林慧直忙得晕乎乎的,好不容易安排的差不多了,黄厚东带着一位本家过来了。
与黄厚东一道过来的,便是黄老太爷之前提过的黄厚达,他比黄厚东的年纪还要大,大概相当于远房表哥,只是相貌和黄厚东一点也不像,眼睛细长,声音也尖细,若不是下巴上蓄有两寸来长的胡须,林慧简直怀疑这位是太监。
黄厚东带来了新的户籍纸,一份林辉,一份林慧。黄厚东还略带点儿好奇,略张望了一下,向林慧问道:“林兄,你家小妹也在这里住么?这院子似乎有些小了,回头我找人帮你弄个大些的。”
呵呵,所谓小妹,不也在你面前站着呢么?林慧肚子里暗笑,口中道:“初来此地不久,小妹出门购置些衣裳物品去了。”
说着将手中户籍纸仔细看了看。
这年头没有照相技术,户籍纸上除了姓名出身等信息之外,只是简单文字描述了一番外貌,类似身高六尺,面白无须等语,女子的愈加含糊。
黄家确实给力,林慧现林辉的户籍纸上居然注明是“童生”
,这倒令人有些惊讶。
自己连县试和府试的大门都不知道朝哪儿开,居然能是童生?
看到林慧指着童生二字,面露疑惑之色,黄厚东露出八只整齐的大白牙,笑道:“县尊和府尹大人都与我家有旧,简拔一名童生还是不难的。”
听黄厚东解说了一番,林慧渐渐明白了。原来按规矩读书人必须通过县试和府试,合格者才能成为童生。但是府县两试,出题和主考都是正堂的堂官,所以县尊和府尹有相当大的自主权,既使没有参加考试,也可以直接简拔。
说白了就是类似保送生。
保送生当然也是有名额的,所以林慧也十分领情。有个童生的身份,至少是被正式认可的士人了,地位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比不上仕宦一族,但比医者要高。
黄厚东和黄厚达的来意,一个自然是介绍黄厚达给林慧认识,另一个便是充当地头,带着林慧在城中转转,特别是考察一下几家医馆,确定传授针法的人选,好兑现林慧之前的承诺。
林慧并不急,但黄家却是不敢怠慢,一旦这小林神医回过味儿来,不愿意传授了,那就麻烦啦。
一行三人,略收拾了一下,按着林慧的意思,既没有带随从,也没有乘车马,安步当车四下游逛起来。
黄厚东性子直,说话也爽快;黄厚达细声慢气的,倒也见闻甚广。林慧自是藏拙,只引个话头,仔细听二黄说些城中的典故。三人走走说说,渐渐熟络起来。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看到了城北的闵家药房。
黄厚达如数家珍,将闵家介绍了一番。
闵家世代从医逾百年,历年来出了好几位名医。闵家老祖当年人称闵一针,一根银针包治百病,据说可以行七寸针。就是说银针可以入体七寸,直达深处。
正所谓“病轻宜刺浅,病重宜刺深”
,这行针的深浅,绝不是看力气大小的,并不是看准地方猛戳就行的。要行七寸针,其中所需的功夫,简直不足为外人道。
只是自闵家老祖以降,闵家渐渐向药品方向展,如今是南邬城屈一指的草药大家,不禁供应城里,连四下的府县,甚至远方的京城,都有业务往来。
闵家药房相当的大,大概占了小半条街。
药房兼营医馆,用的是前医后药的结构。
进门先是一溜儿间开六间房,每间都有坐堂医在内。门口挂着木制的长条牌,写着医者的姓名及擅长的范围,诸如大方脉、小方脉、风科、疮肿兼折疡科、正骨、杂医等等。
后头则是极长的药柜,密密的药格上头写着药品的名称。药柜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但显然是年代久远,已是通体乌沉,常用的地方磨得亮,显出世家的底蕴来。
大门口两侧挂着一副对联,写着:火兼文武调元手,药辨君臣济世心。
门边儿有一张迎客的长桌,桌上竖着一座小屏风,上书:进门是客、童叟无欺。
桌子后头站着一名穿长衫的少年,生得浓眉大眼一副老实相,迎上前来问道:“请问几位是寻医?还是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