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军两口子回来缴了费,小融就躺在床上,被推进了妇产手术室。
武大侠说:“胡军你回去熬点鸡汤,再弄几个素菜,做点米饭,我就在医院一会儿弄小娃儿,新初他一个大男人,肯定做不来这些。”
新初呆坐在过道靠墙的条椅上。他期待着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的到来,也担忧着小融有无生命危险。周围一片寂静,偶然间传来几声婴儿的哭啼,把他从沉思中惊醒。新初几次站起来望了望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又望了望那位年轻的妈妈似乎有些娇涩地掏出右边那只被奶水涨得肥硕的乳房,动作有些笨喂着那个脸上还透着婴儿红的孩子,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对方点头假笑了一下,又木然地坐回了原位。
“哇,哇哇!”
新初恍惚之中,突然又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哭啼,这哭啼声明显地与前几次不一样,比前声要大一些,猛一些,更重要的是,让人感觉到要熟悉一些。
新初起身之间,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就听见张医生顺道:“家属快点过来抱娃娃,是个大胖小子!这娃儿叫声大,今后好带!”
新初明显地感觉到,张医生的声音比先前温柔多了,听起来格外的亲切。新初就伸手要去把那个光胴胴的小生命,刚一碰到小家伙嫩得像一包水的小肉肉,手就像触了电似的缩了回来——他不知道怎么去抱,他生怕弄到了小家伙身上的每一个部分,哪怕是他还有些粘乎乎的头。
武大侠一手从医生手中接过娃娃,顺手就贴在自己的胸口,说:“你赶快去把小家伙的婴儿服拿过来,我来给他穿上!”
新初“哦”
了一声,这才想起小娃儿要穿衣服的,就要跑回产妇房去找,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回头来问道:“张医生,大人怎么样?”
张医生摘下边口罩边说道:“好得很,她的膘肥着呢,我很少看到这么肥的膘,我的手术刀动了大半天,也没把她好皮割破!”
新初听得一颗心总算心惊胆战地落了地。
胡军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了小融的产房时,新初母亲,还有新雁和幺爸王道庆也赶到了。
家里农活多,新初妈要走,幺爸本来是脱了不身的。但他不跟着也不行啊,新初母亲为儿媳做的那一坛糯米醪糟、两百个鸡蛋、八只大红公鸡,装着有一大挑呢,没有幺爸,新初母亲一个是搬不动。
“那你们把东西放到哪儿的呢?”
小融躺在床上歪着头问。
新初母亲说:“你现在就莫操这个心了,妈有的是办法,放在你楼下店里。”
就上前帮小融扯过床单盖上。
小融说:“妈,热呢。”
新初母亲说:“再热都要捂牢实,月子里着了凉,老了病多着呢!”
新鸿走过去抱小侄儿,便闻到一股臭味,问新初:“你儿子的尿片在哪儿?”
新初说:“我马上找。”
小融怨道:“大姐,在里面墙脚的塑料袋里,前段时间我在家里面准备起的,新初他哪晓得哪些?”
新初母亲早想抱孙孙了,但小融做了手术躺在床上,她不先跟小融打声招呼说说话,怕她小气不高兴,说“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媳妇”
,一听要换屎尿片,忙说:“道庆,你把手里那布袋子给我,这布片片还是用旧的好,这是当年我带新鸿新雁那几个细娃儿,专门为我孙孙留到起的。”
她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小孙子换屎尿片,一边说:“小融啊,今后这细娃儿用的东西,不要用塑料袋子装,那东西是好看不好用,细娃儿用了皮肤过敏。”
又转过头对新雁说:“那塑料袋子里面的东西都拿去洗下,细娃儿的新衣服什么的,都要先过一下水,好些。细娃儿的东西啊,不要嫌旧,越旧越好。”
新雁接过塑料袋,又捂着鼻子把母亲刚换下的屎尿片递给新初道:“这是你儿子的,你各自去洗。”
新初居然没有一丁点儿脏的感觉,伸手就接了过来,像是一件心爱的宝贝儿。他快步走到过道出头梯子边的选手间,把儿子那生命当中的第一张屎尿片上面那厚厚的一层粘乎乎、融搭搭、红腥腥的不知是屎还是尿还掺杂着血的屎尿片,对着水龙头冲,放在洗衣台搓,最后干脆用手指甲去抠,始终也冲不净、搓不干、扣不掉。他拿着那张湿漉漉的布片片,走到母亲面前说:“妈,还是您来洗,我洗不干净。”
新初母亲接过小孙孙那张屎尿片,哈哈大笑道:“这细娃儿的第一张屎尿片,哪个洗得脱呢?扔了就是了,妈这儿准备好了的,多的是。”
小融躺在床上也忍不住笑了,一时忘了自己刚做完手术,又哎哟一声喊道:“哎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