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多精怪,蟲魚走獸,花葉精怪,獨獨不見狐狸一族。
沈萬霄在山頂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前駐足。
一隻深灰色的兔子蹲坐在他的腳邊,嘰里咕嚕說個不停:「這位小哥,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山神大人前些日子去給九重天太子殿下送禮,今個兒還沒回來,宮裡沒人,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沈萬霄垂眸睨它,未予理會,抬腳便踏上殿前長階。
「誒誒誒!」兔子精急匆匆抱住他的腳,「這宮裡真沒人!咱們就別進去了,你要是真有急事找咱們大人,我這就叫青鳥帶信給他!你看如何?」
沈萬霄收回腳,彎腰捏著兔子耳朵將它提離地面,全然不顧它的阻撓,逕自抬腳走上台階。
「大哥!大哥!咱們有話好好說!你放我下來!大、哎喲!」
兔子精被扔在地上,滾了兩圈,摔了個四仰八叉。它麻溜地翻身,抬頭見已至大殿門前,霎時警惕起來。
疏影殿前有漣絳布下的陣法,如今漣絳已死,這陣法便無人能解。是以除了當年就在宮中陪伴漣絳的老神仙絕禪,以及絕禪收養的三隻兔妖,世上再無人踏上過這條長階。
沈萬霄在門前站定,眼前兩扇朱紅大門花紋繁複,但不難看出雕刻的是六神:青龍、朱雀、勾陳、騰蛇,白虎和玄武。
兔子精縮著腦袋,嘀嘀咕咕:「這陣法是時間太長法力消失了麼?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它繞著沈萬霄不停地轉圈,一個勁兒地嘟囔著,目光忽然被沈萬霄手裡抱著的劍吸引:「咦?小兄弟,你這劍我瞧著好生眼熟,咱們是不是……」
話沒來得及說完,眼前朱紅大門忽然洞開,兔子精頓時噤聲。
下一瞬,一個衣裳破爛,杵著拐杖的老頭驟然出現在門口。他冷眼看著沈萬霄,語氣算不上好:「不知九重天的太子殿下,來老身這破廟裡有何貴幹?」
太、太子……兔子精跺跺腳,幾下跳到絕禪身邊。
原來這人就是太子……看來陣法並未失效。
虧它方才還找藉口說絕禪去赴太子的宴。早知道,在這人上山時就該招呼全山的精怪把他趕出去。
沈萬霄打量絕禪,見他鶴髮童顏,身形矮小,跛著一隻腳,便知是找對了人。
絕禪見沈萬霄站著不動,便敲敲拐杖,鼻腔里哼出一聲:「咱家老廟不待見閒人,太子殿下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揚手就要將大門合上。
沈萬霄及時上前,攔下他的動作:「大人且慢,在下有一事相求。」
「殿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尊貴得緊,老身哪兒擔得起一個『求』字?」
他這話滿是嘲諷,沈萬霄卻不見有動怒的意思,只是神色平和地將手裡的匣子遞過去。
絕禪動動眉毛。
兔子精得令,身形一變化作身著鵝黃衣裳的少女。她扒拉開木匣,裡面赫然是一顆閃閃發光的琉璃珠子。
琉璃珠子隨處可見,但會發光的琉璃珠子舉世無雙。傳聞里說是女媧見人間苦難太甚,悲痛至極而落的眼淚。
天上人間,只此一顆。
第35章客棧
乍然瞧見這顆琉璃珠,絕禪的眼神一亮。他找這顆珠子已久,但遍尋未果,沒想到,竟是在沈萬霄手裡。
「哼,」絕禪收回視線,側身讓開門,「有事直說,老身沒那麼多功夫與你瞎扯。」
少女識地抱起木匣,兩眼放光地跑開。
沈萬霄隨絕禪入門,剛踏過門檻,門邊一棵桃樹便伸出枝椏,往他肩上送了一朵桃花。
絕禪又哼了一聲:「沒心肝的東西,也不看看來的是什麼人。」
桃枝晃了晃,戀戀不捨地將那朵桃花收回去。
沈萬霄倒不在意這些小東西,三言兩語說清楚來意。
絕禪在長廊里駐足,朝他攤手,他便將碎成一堆的長命鎖交給絕禪。
「這東西不好修,」絕禪搖頭,他捏著一塊碎片小心翼翼地搓了搓,面露驚喜之色,「菩提根,蒼狼骨,這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玩意兒!」
沈萬霄微感訝異。
菩提根他曾聽耘崢說過,能引人入夢。而蒼狼骨可解百毒,是世間難得的奇藥。據他所知,千年前神魔交戰時蒼狼一族便被魔族捕殺殆盡,而蒼狼骨也因此再無蹤跡。
絕禪看出他的訝異,輕嗤一聲,將那些碎片收攏起來裝進一隻小荷包里,正色道:「你既然來了,想必是信得過老身的手藝的,但老身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沈萬霄還未說話,他又清清嗓子接著道:「至於那琉璃珠子,只能算是敲門禮。」
這若是換了旁人,無人不怒罵一句「奸商」。但沈萬霄只是斟了一杯茶,直截了當地戳穿他:「大人想要勾玉弓。」
絕禪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他支起一隻腳踩上椅子邊緣,雙手搭在膝蓋上,吊兒郎當道:「那又怎樣?勾玉弓本就是咱疏影殿的東西,物歸原主罷了!」
「勾玉弓只認一主,」沈萬霄抿茶,眸色微暗,「你即便得到它,也無濟於事。」
絕禪晃著椅子,半眯起眼說:「至少老身不會讓這神器受那麼多苦。不像太子殿下,說封印就封印,連辯解的機會都不曾給它。」
他這是有心借勾玉弓在說漣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