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如急忙摇摇头,说:“我一直没开口,何尝说了什么!”
忽地转头看了看外间桌上的一幅围棋,仍是前几日宜妃过来时与帝玄烨对弈的模样,她感叹道:“这棋原本是宜妃娘娘的,怕是万岁再也用不到了,不如咱们还给宜妃娘娘吧!”
采薇忽地不再吵嚷,转转灵活的大眼睛,忽然笑了一笑,转身走了过去,将那棋局收拾了起来,分别装入黑白两色棋盒中,,趁人不注意,将几颗黑色棋子混入了白色棋盒中,颦如留意粗略数去,却是十四颗,在盖上盒盖的刹那,采薇袖子轻轻一甩,如葱管般灵巧的白皙手指轻轻压了下去,那张小小的白色纸片便巧妙地隐藏在了白色棋子中。然后,她又将外间屋内的各种东西搜寻了一遍,一件件用托盘装了,命门外伺候的小宫女拿着,笑着对侍卫说:“这些都是各宫娘娘的物品,如今万岁要还了回去,这团扇是和妃娘娘的,这丝帕是密嫔娘娘的,这围棋是宜妃娘娘的,各位大人要不要搜查一下?”
听得说是各宫娘娘的物品,侍卫仔细看了一下,又不敢仔细搜查,但见也并无信件等物,那些侍卫也就自然放了那些小宫女去了。
采薇长吁一口气,回过头来,双手合什,默默祝祷起来,良久,意味深长地笑了。
那笑,诡异而阴森。
颦如见状,亦坦然还以一笑。聪明啊!生而为人,原本就独得天地山川日月精华,聪明灵秀,而这深宫,更是聪明人的天下!只是这聪明人,是否都明白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人常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聪明机灵、深谋远虑的采薇啊!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采薇啊!但不知那宜妃娘娘、德妃娘娘,是否也聪明至此?
子矝走上来,只是叹口气而已。
忽听得里间传来帝玄烨的咳嗽声,颦如顾不得其他,急忙打开门走了进去。如今畅春园侍驾宫妃虽也不少,但今日唯有她是得了万岁旨意,必须随时身边侍奉的,外间也只有子矝和采薇在等候伺候,其他宫妃只能在自己宫内侯旨。畅春园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缩着,一如今日的朝局。帝玄烨如殡天,继位大事,必将天翻地覆。人人心内惶恐,却无人敢挑明白说出来,因而更显得阴森诡异。
颦如刚刚走进门来,险些一头撞在雍亲王怀里。雍亲王神色慌张,形色匆匆,显得惊魂不定,他见颦如走来,急忙说:“熙母妃,皇阿玛不大好了,快……快传御医吧!”
想了想又说:“如今只我们这几人在这屋内,如果皇阿玛有任何变故,我便是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明白啊!”
颦如也吓了一跳,知道事情重大,因而急忙定定心神,提醒他道:“王爷,此时此刻,万不可只有您一人在万岁爷身边,是不是也要尽快传众阿哥和众大臣?”
一语点醒梦中人,雍亲王冷峻的脸上那慌乱地神色立时退了下去,换做淡定而自信的从容,他高声对魏珠喊道:“传万岁旨意,众阿哥及上书房众大臣即刻前来见驾!”
颦如轻轻叹口气,远远望着床上昏昏沉沉的帝玄烨那萧索的身影,知道自己再不必进去了,于是知趣地退了出来,同着子矝、采薇悄悄退到外间屏风后,看着心事重重的众位王子和大臣鱼贯而入。
走在最后的,是英俊潇洒的十三阿哥胤祥。他将院内外的侍卫巡视后方才进来。
须臾,里屋传出惊天动地的嚎哭之声。雍亲王更是捶胸顿足,哀哀欲绝。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晚,帝玄烨在畅春园清溪书屋驾崩,终年六十九岁,在位六十一年。
在众大臣阿哥面前,当即打开遗诏。
遗诏皇四子雍亲王胤禛继位,是谓雍正帝。
雍正帝正位后,即以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并急召抚远大将军十四阿哥胤祯回京奔丧。诚亲王三阿哥胤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雍正帝即加封八阿哥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十三阿哥允祥为怡亲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
当大幕缓缓落下时,该上场和该下场的戏子,是否都找准了属于自己的那段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