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大火最终被扑灭,半夜被叫醒的衙役们在检查着死伤人数,劫后余生的男男女女坐在路边或是痛哭或是沉默,而殷俊站在街头,目光盯着那只余了一堆框架的建筑物,脸色差得可怕。
沈樊成再一次重复:“……对不起。”
殷俊闭了闭眼,嗓音干涩:“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沈樊成是孤身一人从火场出来的。
殷俊看了又看,发现他身边真的没跟任何人,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去。
沈樊成道:“对不起,我……我没有找到她。”
他看到她房间里的那具尸体时,几乎就要绝望。待到走近,才发现那是一个男人的尸体,身形很健壮,虽然身子已经被灼得有些焦黑,但还是能看出心脏处有致命的伤口,像是短匕划出来的。
环顾四周,再没有别人。
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殷俊,他怕他知道殷佑微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的尸体,会胡思乱想。
虽然他自己也在胡思乱想。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死于匕伤?
她又去了哪里?
沈樊成望向巷口,那里已经没有刀烈春的身影了。
他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殷俊喘了口气,道:“既然整个客栈里都没有她……的尸体,那么她一定是逃了出去,对不对?”
他紧紧抓住沈樊成的手臂,目光殷切,像是在等待一个确定的答案。
沈樊成颤了颤,道:“……对。她这么聪明,一定提前逃了出去。我们只要……找到她。”
“对,对,三妹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要找到她……”
殷俊喃喃自语着。
沈樊成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腐朽、腥臭、焦糊的味道,在这里挥之不去。
殷俊忽而伸出拳头,用力地砸在墙壁上,手指节缓缓渗出血来,而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可怕的揣测,他猜沈樊成一定也有一样的想法,只是两个人都没有点破。
消失的父母大哥。
与消失的三妹。
若不是沈樊成,恐怕今日消失的还有他。
“我真没用!”
沈樊成听见他咬牙道,语带哽咽。
沈樊成沉默着把他抵着墙的手掰下来,抿紧了唇。
他不知道这一次,是和刀烈春有关,还是和京城殷家案有关。
亦或者……它们本就是同一件事。
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这是他自从步入江湖后就不再有的感觉了。
即便是在生命最危急的时刻,他也不曾恐惧过,他只是遗憾,觉得自己年纪还轻,怎么能就这么没命了呢。
因为他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所以不会恐惧。
人之所以恐惧,是因为有了在乎的东西。
现在,他觉得自己在乎的东西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威胁,而他,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黑夜沉沉,他抬头看天,只觉得一阵压抑,仿佛连自己的心脏都被紧紧攫住。
有衙役拎着水桶过来,一碗一碗地分发干净的水,殷俊仰头喝干,润了润干裂的唇,对沈樊成道:“我……去周围路上看看有没有她掉的东西。她身上经常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沈樊成想起那具男人的尸体,对殷俊道:“好,有可疑的东西都收集起来。我再去客栈里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
殷俊点头,问衙役要了个照明的火把,便往别处走去。
沈樊成再次步入客栈,被衙役拦下:“你干什么?”
“我刚刚逃出来,却有一位朋友不见了,我想……看看他的尸体在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