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
他緩緩抬頭,面上覆著細雪,雙眼使勁眯著,茫然地四下搜尋,像在努力看清什麼。
商挽琴陡然激動起來:「表兄!表兄……表兄你站起來,站起來啊!」
「音音……是你嗎?」
他的聲音沙啞破碎,就像他瘦脫了相的面容一樣,已經陌生得可怕,簡直像另一個人。可當他微微笑起來時,那如水般的溫柔又完完全全是當初那個人。那個人——那個意氣風發的玉壺春門主,那個篤信自己也篤信人性的天下第一驅鬼人。
商挽琴不知道自己在哭,她只是覺得自己說話斷斷續續,真是沒有出息,怎麼連幾句鼓勵的話都說不順暢。
「你站起來,表兄,站起來……站起來!」她徒勞地抓著他,嘶聲力竭地喊,「你要活下去!活下去!你答應過我要活下去的——你不能食言!你不能忘記!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她不知道他能聽見多少。
她只知道,他側耳傾聽著,久久不動,仿佛真的聽見了什麼。也許真的是聽見了她的聲音,也許,他聽見的只是他的幻想和回憶。
哪一個都好。哪一個都行。
因為,他喘了兩口氣,竟真的慢慢站起。
「表兄,表兄……」她哽咽著,再不能說什麼,只是這樣反覆叫他。
他更笑,好像真的聽見了似的。
他在地上摸索了一根樹枝,當著手杖,摸索著往前走。一邊走,他一邊笑著說:「對不住,讓你擔心了……你別怕,我會活下去。」
深一腳淺一腳。踉蹌著。喘息著。不斷咳嗽著。
他真的在往前走。
商挽琴跟在他身邊,死死抓著他的手臂,期望能夠攙扶他。
「別怕,別怕……」他虛弱地笑著,神色愈發溫柔,「我讓你看笑話了吧?區區小事,何至於落淚,我真是……」
他咳個不停,鮮血滴在雪地上,斑斑如紅梅綻放。
商挽琴不斷搖頭,不斷喊他。
他走著,她跟著。他喃喃自語,她一直回答。
隔著時空的交界,他們跋涉在同一片風雪中,走向同一個目標。
「音音,你放心,我沒打算放棄……我只是有些累,一時才喪了氣。」
「我看上去很狼狽吧?比你當初心悅的模樣,是要丑得多了……真怕你不喜。」
「你的珍珠髮釵,我始終帶在身邊,可有時我會猶疑,你究竟願不願意如此……畢竟你從不用它,大約並不喜歡。」
「我……」
風雪停下的時候,他也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望著雪後初霽的天空,面上的微笑漸漸褪去,化為一片怔忪。
「音音……」
「我好想你。」
只有她,無論何時何地,必定第一個跳出來,蠻不講理又兇悍地維護他。若是她在,像方才那般情形,她必定已經衝出去,怒氣沖沖地將那家人鬧得人仰馬翻,個個揍得滿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