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夜深了。”
余下的话空由便不敢说了,只稍微提一嘴便乖觉的站到旁边,往案上的灯座里填了一颗夜明珠。
往日师尊都是用烛火用惯了的,冷不丁的换了夜明珠还叫他有些不习惯。
“回去睡吧,不必陪着。”
地藏眼底一片昏暗,仿佛是再明亮的荧光都照不透的迷雾。
空由抬头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门扉轻合,草虫鸣叫,只是没有醉人的月色,倒也叫人失了赏景吟诗的雅兴。
现在的她,怎么样了。
笔尖落墨,晕在宣纸上乱作一团,灯下的菩萨堕入红尘,再难抽身。
等地藏回过神来,案上赫然摆着一副美人图,画上的女子一身紫色的衣衫,上头绣着的曼珠沙华妩媚妖冶,她正倚在一杆玄色的长枪上,脚下散落着几个酒坛。明眸皓齿,笑意灼灼,看的他错不开眼睛。
待意识到此画乃是出自自己之手,他苦笑一声,指尖幻化出一团火焰就要落在画上。却又在半路停住,猝然熄灭。
地藏叹了口气,将那幅画小心折好,放在枕头下。他脱去袈裟躺在榻上,满室的夜明珠光华灿然,映衬着他胸前那一颗,在无尽的黑暗中微弱的挣扎。
昆仑山,西王母仙府。
“你都是跟着常嬴斩杀穷奇的人了,怎得还这样不懂事,喝起酒来没个轻重,竟是连自己的斤两都不清楚的笨狐狸
么?”
语重心长中还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西王母娘娘看着下头醉的跪不住的白森,按了按太阳穴。
白森受了训斥也不辩白,摇摇晃晃的跪在府内冰层上,因着醉酒的缘故,两只狐狸耳朵失了定力冒出来,跟她的头一样垂着,看着蛮乖巧的。
也就是看着乖巧了,什么祸事没给她惹出来过?话是这样说,但瞧着这副样子,西王母还是一阵心疼,正要再训斥几句,就听到她家的兔子雪岚来报,说文华仙君楚烨来了。
楚烨?不是因着白森避她仙府唯恐不及吗?怎么今日登门了?她略微思索这才想起来,今儿是阴月,是他小师妹常嬴恶诅显相的日子。
怪不得白森醉的这样厉害,元始天尊买了西王母个人情,并没有追究白森,却也让白森心生愧疚,若不是西王母关了她十几天,依着她那性子,现下怕是已经跟着常嬴去了。
锁妖塔是什么地方?光是踏进那扇玄铁门都要掉层皮的,别看燊尽皮糙肉厚,女娲娘娘舍得,她可舍不得叫白森去。
“你先起来,站到一边去,这副样子叫旁人看了叫什么笑话。”
楚烨就要到了,她怎么都要给白森点脸面,不好叫她在自己意中人前狼狈的。
说罢雪岚就去扶她,却不想白森软的像滩泥,根本扶不起来。
“师父,你关我去锁妖塔吧,也关我一百年,不,哪怕五十年也行。”
她趴在大殿上,烧红的
脸蛋贴着冰面,没过多长时间便融出一片凹面来。“你也说了,斩杀穷奇有我一份,为何不治我的罪?”
我的姑奶奶哎,这话能过会儿再说吗?雪岚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手下更加着急,恨不得就这样拉着她两条腿拖下殿去。
西王母见拉她起来这件事是不太可能了,索性起身往外走,想要把楚烨拦在外头。
远远便见一抹火红飘渺而至,西王母眼睛一亮,脚下登的飞快,直挺挺的挡在楚烨面前:“不知文华君所来何事?”
楚烨行礼,而后正色道:“师妹顽劣,伏法之前跟令徒白森留了交代,在下此行便是来告知令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精准踩雷。
西王母神色一凝旋即挂上笑容,推辞道:“小徒出门游玩还不曾回来,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闻言楚烨抬头,眼眸微动,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明明穿的像团火焰似的,可整个人如同昆仑山的冰雪,冷的叫人胆寒。
“咳,还是当面说吧,这样也能叫她心里舒服些。”
他的五官有些僵硬,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被识破了?西王母转头,入目是许多条毛茸茸的尾巴摆动,她一口老血冲上头顶,此时恨不得将脸皮埋在昆仑山脉里头,天雷都不带劈开的那种。
正要找个借口好好解释一番,却见楚烨径直越过她,朝着白森走过去。
白森身下已经积了一滩水,濡湿了她的衣衫,嗯。。。。
。。还有毛发。
楚烨抿着嘴唇去拉她,结果还是同雪岚一般,半分都扶不起来,反而被她得了机缘抱住他一条小腿,嘴里叨咕着什么锁妖塔,什么一百年。
这是把楚烨当成西王母娘娘了?雪岚没眼再看,小跑到西王母身后,把头低下去。
“放开。”
楚烨眉头紧皱,看着地上的白森,眼神有些复杂。
“不嘛。”
不仅不放,白森还抓的更紧了,将脑袋靠在他腿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