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姚州百姓地里都是這些莊稼,姚州地方官肯定會藉此高升,怎麼會籍籍無名,甚至於現在已經淪為失地?騙騙普通百姓還成,騙不過孫淑一。
「再者,現在普遍種植的作物產量雖然不高,但普通人家只要肯出力氣都餓不著。
「要是這些作物推廣種植了,不是宋清大言不慚:每戶人家都能吃飽,多出來的部分遠比百姓嚼用的要多得多。不說濘陽縣,隨便哪個縣城都沒有這麼大的購買力。」
矩州窮,矩州濘陽縣更窮,是因為資源匱乏而窮嗎?不,是矩州地形地貌的原因。
矩州百分之九十的地區都是山地、高原、丘陵地形,隨便什麼山珍野味賣去富庶地區,都能賣到高價。
山里盛產的草藥、松子這些不說,就只說菌菇,在京城、江南地區賣上百文錢一斤,在矩州地界最多賣三十文,還不一定有人願意買。
外界只道矩州貧窮、矩州百姓目不識丁,哪裡知道矩州物產之富饒?矩州人被高山深林阻擋,出不去矩州;外界人被未知阻礙,進不來矩州。
離開前,孫淑一留下一句話:「雖然先生不能為本官之用,然而為民之用更令人敬佩,本官許諾的屋舍田地自然還作數。」
回了縣衙,孫淑一等不及吃中飯,匆匆換了衣袍便一頭扎進了書房。
宋清猜得不錯,孫淑一在大理寺卿府邸就是不受寵,不止是她,還有她弟弟孫睿也不受寵。
二人的姨娘是青樓女子,人老色衰了自然會失寵。一個妓子曾經再受寵,她生的孩子還是地位低下。府里的下人都能在背後嘲笑三人。
別的庶子庶女是少爺小姐,孫淑一姐弟倆不是。地位到底如何呢?就是嫡母院子和其他姨娘的院子,鬥法斗得水深火熱,都懶得花心思暗害兩人的地步。
妓子的孩子,總歸翻不出浪來。
姨娘氣不過,卻不敢也不能主動同別的院子爭鬥,鬥不過不說還平白惹人笑話。
低聲下氣求了主母,請人教養兩個孩子。自己院子關起門來,就算節省開支,也要讓兩個孩子在讀書上壓別人一頭!
孫淑一和嫡子一同下場,嫡子卻連院試都沒過,而她院試、鄉試都輕鬆過了。
嫡母怎麼受得了這麼被人下臉子?
沒等孫淑一參加會試,嫡母便把孫睿傳到院子裡扣著,派人去姨娘院子裡傳話,說替孫淑一尋了關係,讓她到地方上做縣令歷練歷練。
若不問是哪個地方,也算辦了件好事。真憑舉人身份做地方官,只能做個縣丞。
這法子一石三鳥,既把孫淑一母子三人打發到鳥不拉屎的地界,又在外人面前做了個大度主母的樣子,還得了大理寺卿高看,何樂而不為?
那又怎麼樣?孫淑一她爹就是大理寺卿,她八竿子打不著的世叔就是矩州知府,又不妨礙她借勢。
上任途中母子三人幾經生死,早認清了來的是個什麼險惡之地。若不是有受了姨娘恩惠的下人護送,幾人怕是走不到矩州、到不了濘陽縣了。
本來對這地方沒甚好感,直到那日看了白溪村眾人的舉動,才開始改觀。說來不怕人笑話,她當時坐在公堂上心裡也沒底得很,幸好宋清帶頭站在她這邊。
孫淑一進了書房,馬不停蹄取出紙筆,寫信給她在京城的友人,希望這封信能送到吧。
信寫完,想想再寫一封信給一同讀書的好友報平安。
「晏清親啟。。。。。。」
兩人是在詩會上認識的,因為意相投,再加上同為女子的身份,便引為知己。不同的是何晏清是戶部尚書的獨女,是真真切切的掌上明珠,但不影響二人深交。
本來約好一起下場,沒想到何晏清院試之後便大病一場,沒能一起參加之後的考試,連孫淑一走的時候都沒能送一送。
趁著這次寫信,給人報個平安。
當時聽說孫淑一要去流放之地做縣令,何晏清急得就要去求她爹走走關係,否則那等地方,她一個姑娘家如何受得?
不過被孫淑一攔住了。告訴何晏清這事,就是不想讓她從別人口中聽說這事,再為此奔波。
戶部作為地位僅次於吏部的部門,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戶部尚書的位子。若何大人替她走了關係,難保不會被有心人當做把柄。
若是她孫淑一命夠大,能力夠強,遲早有一日要回到京城去!
「二姐!娘叫你先去用午膳,晚些時候再忙公事!」
孫淑一把書信封好,剛打開門便看見噠噠跑來的孫睿。牽著弟弟的手,兩人一同往麗姨娘屋裡去。
「是不是要我去請你?我說過多少回了?自個兒身子都不放在心上,你要氣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麗姨娘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保養得當,舉止、神態間滿是韻味,故意垮著臉嗔罵孫淑一。
「這不就來了嘛!」孫淑一拉著弟弟上桌,給麗姨娘盛飯,「還是親娘知道心疼人,親手給我做酒釀蒸鴨子!」
桌上放著剛出鍋的酒釀蒸鴨,還有兩盤這邊的炒菜。
孫睿倒是愛濘陽縣的吃食,母女兩個卻都吃不慣。
「餓死你算了,不聽勸的!」麗姨娘被哄得開心,笑罵人的時候眼波之間儘是風情。轉聲道:「這地方是偏遠了些,吃食也不合胃口,卻比京里呆著自在。」
那可不,在京里她能這樣跟一雙兒女坐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