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第一次去茶山上,因为遇上吴小狗之死,半途返回没去成。从第二天开始,真一真二便按三郎的意思,去海会寺侦察,弄清鬼子的兵力。防守等等情况,还终于搞清楚了。
实在说,这并不是真正军事意义上的侦察,只是真一真二按江湖人的理念,去看看鬼子是怎么过着每一天的,怎么才能方便弄死他们。
三郎的“忙碌”
,逃不过亲亲的爱的关心,她的一颗痴情少女心,全吊在三郎身上,誓今生守定了三郎。可三郎要做杀鬼子的事,这让情浓正酣的亲亲实在心苦,欲喜欲苦情难却!
爱是体贴,是呵护,更是奉献。亲亲这个痴丫头,这几天腻着三郎,企图让心上人打消念头,可最后听到三郎柔柔的说,“小妹妹,你爱我的家人吗!”
时,终于流着泪轻轻点头了。
是啊,三郎全家都被鬼子祸害了,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煎熬,她能不点头?
事后,三郎感谢亲亲的通情达理,亲亲则回答说:“当时你那一脸肃穆的严峻,眼都红了,知道你的心在泣血,我心疼你。”
三郎终于安抚搞定了亲亲后,这才和真一真二,备足酒菜,装上驴车,一路摇摇摆摆往茶厂而去。
真一真二担心三郎不被溃兵欢迎,会受欺负,喋喋不休的反复提醒:那一帮残兵败将,什么角色都有,全是油得不能再油的老兵油子,没有他们不敢的,没有他们在乎的,总之一条,他们自认烂命一条,无所谓,无所惧。
三郎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欢迎,为什么会受欺负。
实质上,不是三郎想不明白,而是三郎不曾想过。
这时的中国,是清朝灭亡后的多年军阀混战,各个草头王据地称霸,老百姓民不聊生。今天李大帅打过来,明天张司令打过去,各路鸟人走马灯似的车水马龙。但不论哪个司令大帅来,对百姓所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刮油水。
老百姓受够了,慢慢也习惯了,反正都是“刮油水”
来了,管你哪个阿猫阿狗来,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没一个好东西,旗号变变而已,自己的苦日子照旧一样过。
鬼子打进来了,甚至有人认为不过是外国军阀,一样还是草头王,反正不是好东西,还是鸟人,自己的苦日子跟谁过不是过?
任人宰割的百姓没了主心骨,惰化了民族凝聚力,他们痛恨有权有势有钱的人,中国成了一盘散沙。
这是三郎不曾想的,等到若干年后打跑了日本鬼子,三郎定下心来反思时,才醍醐灌顶般的猛醒,正是因为日本的侵略中国,才间接的催化了中国人的民族凝聚力。
这是日倭侵略华夏的唯一贡献。
书归正传,现在三郎很自信,这些吃了败仗的丘八,难道忘了是郭府救了他们?自己是郭府的少主,这点面子都不给?哼!
三郎想得很得意,自认茶馆厮混出来的,练就了尖牙利嘴,可以口吐莲花,还真就不信了,真一真二真是杞人忧天。
真一真二让三郎先行,意气风的阔步踏进茶厂大门。
可人家当兵的,是动手不动嘴的,三郎能口吐莲花,溃兵们根本不睬他的嘴上功夫,只一句话,就把三郎呛得哑口无言:你家郭先生救了我们不假,但你对我们可没一丝恩义,弄些酒菜上山来,说些什么民族大义,报仇雪恨,吆五喝六的就想让我们听你的,你算老几?
三郎被迎头一棒,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大丈夫能屈能伸,陪着溃兵们胡言乱语吹牛捉虱。
茶厂座落山坡的朝阳面上,四十多间平房,围成一个长方形大院,溃兵们在这样的大院中,如同囚徒一般。
他们在这种环境中憋屈着无处泄,三郎到来之前,刚打完架,少数几个还在用吵嘴谢幕。现在把余火撒他三郎身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真一见自己的担心果然成真,不由暗恼,扯开嗓子吼:“兄弟们,我家少爷今天来给大家拜个晚年,过来几个人,把酒菜抬了去。”
溃兵们在茶山上生活二个多月,全是真一真二在帮助照顾,早混得熟了。这一嗓子吆喝,立即围了三十多人,帮忙搬东西。
其中一个肤黑高瘦的中年人,对着真一喊道:“真一叔,谢啦!酒足饭饱后,再来见个高低。”
三郎见他们只对酒菜感兴趣,自己在他们眼里,最多也就是一个物件,还不如酒菜,完全被无视边缘化,这才理解了真一真二的担心,这伙残兵败将,果然不是好鸟。
在溃兵们淘弄晚饭的时候,几个会拳脚的溃兵,又要缠着真一真二讨教。真一要陪三郎,真二兴致勃勃的去充当教师爷。
三郎看得出,这一百二十多个溃兵,起码分成五六个小集团。而那个肤黑高瘦的中年人,则是最大集团的领。
总算到了晚饭开始的时候,溃兵们自由成桌。
三郎没有经过这种场面,又刚被溃兵们浇了一盆冷水,做为东道主人的角色,三郎真不知怎样开场白了。犹豫再三,暗忖:管他娘的呢,不把老子当人,老子还不会伺候自己?妈妈的,吃了再说。
三郎邪性作。
他不知如何控场,干脆顺势而为,见机行事。屋子里一片嗡嗡声,碰杯声,只看见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动,除了吃,便在说,似乎没一个是在听人说话的。
三杯酒落肚,随着老酒逐渐上头,溃兵们逐渐放开了,场面上开始有了生气。吆五喝六的声音,也高亢起来。真一真二很受欢迎,不时有人过来敬酒,那肤黑高瘦的中年人,叫程爱民,也来敬酒。
三郎陪着吃了一大口,套近乎说:“程大哥,住这儿怎样?感觉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