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不理他们,说:“吴副队长,简单点,拣要紧的说。”
吴副队长道:“真一叔,一言难尽呐,东洋人到处招降纳叛收编武装,钱有财见东洋人势大,油水足,就要去投靠。去就去呗,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死打伤朝日相处的自家兄弟啊……”
真二收起枪,说:“这狗日的杂种,大前天老子就不该放过他,害得自家兄弟枉送性命。”
吴副队长道:“真二叔,还好还好,幸亏储医生在府上拜年,重伤的两个兄弟都救回来了,救得及时……”
真一终于忍不住:“老子叫你拣要紧的简单说,他妈的屁话一笼屉,少爷受伤了,大家抓紧一起回去。”
吴副队长惊问:“少爷怎么也受伤了?人呢?”
这还真不好回答,总不能说是打鬼子受伤的吧,真一含含糊糊道:“还不是因为钱有财这个狗贼!”
拿钱有财挡箭也没错,真一催促众人赶紧收拾准备,自己和真二去抬三郎。
车水棚里又乱成了一团,叽里呱啦吵得不知谁在说,说的啥,真一真二不放心别人,还是亲自抬着三郎,向丹阳县的郭府急奔。
真一嘴里着狠,脚下不慢,在一尺深的雪野里,向着丹阳健步疾奔!
现在三郎受伤被抬回丹阳,究其因果,也的确与钱有财有关。
三郎年初三夜间偷跑宜兴去报仇,郭振山初四午饭时,因不见他人来吃饭,一找之下才知道,人不知什么时候跑没影了。仅仅留言说是回宜兴,正在猜来猜去时,郭府又来日本人的说客,邀请郭振山出任丹阳县伪职。
这日本人的说客,郭振山认识,而且交情匪浅,叫钱家驹,是郭府钱总管的嫡亲侄儿。念过大学,会法丶日丶德三国语言,人称“八哥鸟”
,大学毕业,就由钱总管引荐作保,在郭振山这儿学习打理生意,郭振山每逢和外国人打交道,必带他。
日本兵打下上海的时候,这钱家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聪明人,为攀高枝,说翻脸就翻脸,立即跑去日本人那儿高就翻译。
钱总管难为情得想死,郭振山一辈子官场商海中交游,见惯了各色阴阳人,钱家驹的负义,他从心里就看得很淡,反而劝慰钱总管。
这钱家驹说是来拜年,实则是来忽悠郭振山为日本人做事。对付这种昔日的小辈伙计,郭振山自然是熟络之极,有的是手段,午饭吃到下午两点,钱家驹先把自己吃醉了。
这光景,当然的就一切免谈。
听钱家驹的意思,日本人不光要郭振山出任伪职,还要把郭振山的护村队,改编成丹阳县保安大队。粮饷枪弹,由日本人供应百分之八十。并还套着郭振山的耳朵,悄悄说:日本人很体贴您,留下的百分之二十您自筹,实际就是让您抽捐派税捞油水嘛!而且,钱有财已经答应日本人了,就等您点头。
送走钱家驹,郭振山把真一真二叫到跟前,说:“钱有财起反心,暗中投靠日本人,要拆我的台,你俩去把他叫来。”
真一问:“郭先生,少爷的事,更马虎不得……,十万火急的……,小姐,咳咳!让我立刻去宜兴,先生,我必须要立刻去。”
郭振山道:“先不管,事有轻重缓急,钱有财是心腹之患,宜急不缓。”
真一心中一急,嘴巴里就冲口而出:“郭先生,这是亲人,没有再来第二遍的。”
郭振山道:“我是谁?!”
真一只能是无语了,直把一个麻脸癞头憋得通红而去。
钱有财被叫去见郭振山,可以说是既惊且喜。惊的是怕郭振山翻脸,以卖主求荣的村规罚办自己,那就是浸猪笼,种荷花。喜的是,希望郭振山已经答应了钱家驹,把自己招去,是共商投日大计。
当钱有财患得患失,站在郭振山面前时,郭振山开门见山直说:“钱队长,护村队是我一手办起来的,你的心血,也是付出最多的,现在你要改换门庭,投奔日本人,好歹咱们主仆一场,和我说声不行?看看,你堂弟家驹今天找上门来了,我才知道。好像我是反对日本人一样,这事弄得多不好?有什么话,明说了,我的胳膊上可以跑马!你敢背着我,说明你的胳膊比我大腿粗。我郭振山家业败了,你的粗胳膊伸出来,正好替我郭家村担当,我郭某谢你还来不及,你这么做,是知恩图报,有良心,我说的绝对是对的!对吗?”
钱有财惊得把自己的双膝重重砸地上跪下,仿佛是跪得越狠,自己越忠诚一样。指天划地的表忠心说:“郭先生,一切都是我钱有财的不仁不义,我们钱家受了您三代的恩惠,应该是大事小情,都要通过您的,只是,只是,只是那个什么,日本人凶啊,我不得不拖延一下,……”
郭振山心里暗骂一句:卖主求荣的贱骨头。
笑道:“钱队长,你误会了,我没说不答应日本人啊,不过是,我家大业大,总要考虑清楚的,现在咱们的军队败了,总要利弊权衡之后,才能下决定是不?放心吧,叫你来,不是责罚你,而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往后的路,咱该怎么走才是最有利的,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