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当年与赵志皋、张让的旧事,沈一贯才满脸苦笑:“这阁臣不好做,只有我等才知道啊。”
病床上的赵志皋同样陪了一脸苦笑,又勉力摇了摇头,像是在说这些不必再提了。
();() 沈一贯再叹一口气。
那之前他本是附和赵志皋的,而后却跳到了次辅张位那一边。
而蔚山之役后,在任用前线御倭重臣问题上,张位由于所言过激,拒不认罪而惹怒了皇帝。
沈一贯却主动承认过错,态度诚恳。
最后的结果是张位被革职了,沈一贯被挽留。
这几年的风风雨雨下来,倒是沈一贯审时度势,地位越来越稳。
朝野所讥的赵志皋,其实反倒有所坚持,只不过他也确实心灰意冷了。
沈一贯委婉地表达了对于当年“背叛”
赵志皋的不得已,而后也只能动之以情:“这回不同。濲阳公,田公公到文渊阁时有一言:太后娘娘、陛下、殿下都等着诸事顺遂!”
病床上的赵志皋表情一僵,却没开口。
沈一贯继续道:“皇长子都快二十了啊!我们在内阁这么些年,三礼还未办成,将来您和我卸了担子还乡,岂非羞愧难当?如今太后娘娘也愿国本早定,殿下在苦等,只要群臣再信陛下一次,说不定就真能诸事顺遂了!濲阳公,您说呢?”
他执着赵志皋的手,声音中全是恳切。
赵志皋却又苦笑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而后小声嘀咕起来。
他儿子侧耳倾听了,过了一会才开口:“家父说,病居多年,都是沈阁老辛劳。如今立储在望,还是只能烦请沈阁老担着。家父能做的,只是不以奏本题本再触怒陛下罢了。这段时间,不请辞,不奏事。家父愿为表率,沈阁老可传百官知晓。”
赵志皋昏黄的眼里尽是支持和鼓励,沈一贯莫得法子。
他知道赵志皋只愿明哲保身了,不愿与他共同面对这个局势。
甚至于,赵志皋继续“顺从皇帝”
而不以首辅之尊竭力争取,反而会被一些同僚弹劾,正好趁机再请辞一走了事。
这汹涌朝局,你沈一贯自己去面对吧!
沈一贯没能达到请赵志皋“康复”
出面一起约束群臣、尽力把这事办成的目的,就只能满怀心事地告辞离开。
看来就算有那句话,赵志皋也不看好这一次国本之争会有定论。
那样的话,自己也该重新再考虑考虑怎么做了。
赵府之中,“病瘫”
的赵志皋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在儿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带着一些讥讽,也带着一些无奈。
“若是能生还故里,自不必说。若为父死在这里,你扶灵归葬。而后不论朝局如何,你也好,家中后辈也好,不要再出仕为官了。”
赵志皋的声音虽苍老,却也不是已经病危垂死的感觉。
“父亲……”
赵志皋扭过头看,看着欲言又止的儿子,眼中还是有着能够官至首辅的凛冽气势。
“这话出为父之口,只入伱耳!”
赵志皋声音很轻,但斩钉截铁,“大明已亡国有日,赵家远离纷扰,方是存续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