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校吓了一跳,忙退后几步。这金吾令乃是宫中之物,这队人马看来确实与梅贵妃有亲。此时,小校再不敢阻拦,躬身打了个哈哈,便示意城门卫兵放行。然后,他便盯着那示出金吾令的马车。可惜,门帘低垂,却是看不到帘内之人。
四辆马车鱼贯出城,那示出金吾令的马车等着前面三辆车出城后,便又成坠尾的一辆跟着出了城。
自始至终,车内再无人出声。
“这是哪家的亲眷啊?”
南城门下,另一名小校凑了过来,啧啧的叹着,“看着也不着相啊。”
“你知道什么。”
先前那名小校嗤道,看了看左右才悄声道,“手里拿着金吾令呢!”
“吓!”
同伴显是被惊了一跳,“难道是宫中贵人?”
“却不是。”
小校摇头道,“是贵妃娘娘的亲族。”
“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同伴迭声道,语气中满含着钦羡。
“但我总觉得那个老车夫在哪里见过似的。”
小校晃了晃脑袋,嘟囔了一句。但是城门下随即而来的人流让他很快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哎呀!大奶奶,方才吓死奴婢了!以后可不要让奴婢做这样的事了!”
待到行出城门将近十里路,马车中才再次传出那娇俏的声音。那惊恐的带着些许颤悠悠尾音的话,让坐在车前的翟庭玉和陈松都笑了起来。
“咦,我倒觉得你扮起跋扈的丫头来,十分的惟妙。”
已到晌午,裴玉华拿着食盒正在进食。非常时刻,倒也不用计较那些食不言的规矩了。
曲莲看着裴玉华打趣红绣,方才觉得这位大小姐老练之下依旧不过是个稚龄少女。她看向红绣道,“你做的很是不错。”
“谢大奶奶夸奖。”
面对曲莲的赞誉,红绣倒是有些拘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面对大小姐甚至徐氏的时候,她都很少有这种不由自主恭敬下来的心绪。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不过是一个十日前还为奴为婢的女子。
她坐在那里,闭目不言,却给人一种世人皆轻渺,惟心独自芳的拔萃之感。
那边厢,裴府的护卫总教头翟让则在安抚车内惊惧的徐氏。在他看来,虽然此时还未看出这位大奶奶的深浅,便是这份临危不惧的气度,便已十分让他赞赏。对于能平安抵达宣府镇,他倒是多了几分把握。
只是,到了晚间十分,自南直隶回来的程春却带来了不妙的消息。双王大军已至南直隶,顺天府城门已然关闭,程春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追上车队。
惊忧最是能疾速播散的情绪,此时京城内,已然开始慌乱。
康寿宫中,许太后看着侄女许月桐,睚眦欲裂。
“是你吗?”
她用尽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
“是我。”
面对太后的质问,许皇后昂首站在殿中,她那终年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她身着明黄色翟衣,翟衣上那红色的凤凰鲜艳欲滴的仿若要从这锦绣之上飞跃出来。
“为什么!?”
许太后仿佛已经有些站不出,她扶着殿上座椅的副手,问道。这一瞬间,她多年精心保持的容颜与仪态仿若在瞬间土崩瓦解。此时此刻,她狰狞的面容就跟一般人家死了儿子的老妇未有半分区别。
“为什么?”
许皇后扬眉问道,仿若许太后所问之事十分可笑,“您还记得八年前……不,九年前的冬至日么?那日大雪纷飞,我却非要出门,母亲严词斥责了我,可我还是偷偷的跑了出去。即使日后我因此而被禁足半年,父亲还对我动了家法。可是我为此未有半分后悔。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刀斧手处死!我要亲眼看着他的血染红那皑皑的白雪。姑姑,这九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想着那一日,想着你所做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