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越来越强,强到无可匹敌,真正是顺其者昌。有先见之明的淑妃崭露头角,这可说是难能可贵。撇去杂事不提,随着孕期行进,为了安康着想,芳儿是该放手了。后宫总务,有人猜交托给太后,也有人猜是太皇太后,结果却是年纪差不多的淑妃。皇后能这么做,皇上对遏必隆的期待可见一斑。
忠心是考验出来的,玄烨跟芳儿的心,淑妃都明白,越明白她就越越要谨小慎微,把一碗水端平。这水是烫烫的滚水,端着它,谁来扯一把袖子,那就完了。
遏必隆是墙头草名声在外,这么办,大家都有些不服。虽只是暂管,淑妃也得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出个样儿来。这火可能烧上谁,她也想过,不是不想避,而是避不了。
贞嫔当时在场,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哪怕实情是在给姐姐找麻烦,她也得干。
兴奋地赶去承乾宫,钻进屋去,张口便说:“哎呀,姐姐,有人被推倒水塘里啦,我亲眼看见,哎。算了,我还是没看见吧。”
那么高兴的劲都给忍回去了,沮丧至极,低着脑袋,双颊羞得通红。只因还有在屋里坐着的,她可怕得罪。玄烨来看淑妃,按时间该要回去,赶上这桩热闹,真是天意。
叽喳得像麻雀突然就没了声,玄烨但觉好玩,接话道:“嗯?怎么回事,怎么又没看见了,撒谎吗?脸红成这样,谁欺负你了,过来我瞅瞅。”
玄烨张手要抱,贞嫔这才扭捏着步子踱去,停在跟前哼哼:“我才不呢,我从来不撒谎。皇上,我是害怕,哼,算了我不说了,说了得罪人。您心尖上的宝贝,我可不敢碰。”
她把脸一扭,是极委屈呢。
是谁犯了事,话激到这步,就不能停。淑妃拿眼睛瞪,玄烨咳嗽一声,把她压下去,才又望着贞嫔道:“没事,说,是谁,是谁都不行。”
“没啥,吉嫔姐姐,她把常嫔扔水里去了。”
贞嫔说得飞快,声音也小,归根结底她还是怕。玄烨捏着她的手,她不敢乱动。
“哦,那你没事吧?”
玄烨像是极疼受地望她一阵,才说:“你没事就行,其它的,你姐姐处置。你姐姐现在管着后宫呢,问她怎么办。无缘无故扔人下水,这可不行啊。就是再大的脾气,也没有这个规矩。”
玄烨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淑妃,淑妃的眼睛平视前方,没动。
要命,要命的祖宗。她安静地坐着,揪紧帕子,狠命地掐。只恨命苦,摊上这么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妹妹,一点法子也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清芸。皇后的妹妹犯事,皇上还轻描淡写,爱搭不理,这到底想干嘛。
施压?暗示?网开一面,举重若轻?不这样做,以后就要倒霉?
不去想了,想它是没骨气。淑妃深深吸气,心中已有计较。万千的压力,她只当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哪怕是暂代暂管,也得对得起它,别让人说“墙头草”
的闺女就一样是孬种。
定定神,淑妃恭顺地起身,向玄烨过了礼,清朗的嗓音响起:“领皇上的旨,奴婢照做。来啊,把相关的人都给我带进来!”
面如土灰的清芸是第一个,神情呆滞,心事重重。
不是故意犯规矩,然而实情如此。淑妃叹一声,出言提醒:“妹妹,见驾。”
清芸没动,还在恍神。
看样子非是本心,难道另有苦衷?淑妃于是犹豫该不该更严厉,看看玄烨,玄烨在笑,笑得很奇怪。于是,她转脸去绷紧面庞,冷喝道:“吉嫔无礼,跪下!”
力发千钧
-力发千钧
架势是要打人呢,到头来还真就打上了。清芸被突然一吓跪了,她不服。委屈忍得太久,总有失控的时候。
就是今天。
昨夜做了不该做的绮梦,又梦见跟德塞好上了。激动了一宿情绪难掩,白天起来到池塘边醒神。心烦意乱只想发火。吉嫔说她把常嫔扔水里了,真是故意的。谁叫常嫔多管闲事,路过时去问清芸在想什么。结果,这一句扎得心窝痛,清芸愤恨地瞪她,双手拿肩就往水里推。
常嫔在水中浮沉呼救,怔然的清芸竟恨不得这人就死在水里,好想叫,浑身像有无数的蚂蚁爬。
看着水面,浑身巨颤的是她,想喊想叫的也是她,可是她不能。
心伤还在滴血,就是到了玄烨面前也要死死闭嘴。德塞永远是清芸最爱的,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变。然而她是那样害怕,可怕的命运在折磨,芳儿做了无耻之事,她却无可奈何。
芳儿跟玄烨更恩爱了,又立功了,连带着德塞也是锦上添花。他们皆大欢喜了,可是这结果是从哪里来?龌龊的手段就算再高明,清芸还是要说一声:“呸。”
德塞为什么肯来,也不过是为了她。以为要见的人是她,所以才会单刀赴会,不畏艰险。清芸自是这样猜度,她坚信这就是全部。芳儿如此利用,可是论功行赏却没有她的份,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过。这样的姐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使用她的忠心,难道还不明白么。哪怕清芸的心并不纯粹,也觉得被深深算计。
而心爱的人因为这样的一次会面,前程坦荡,风光无限,难道不讽刺么。她曾经以为济度再也不可能东山再起才会放弃德塞,去奋力选秀,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甚至德塞还跟自己的姐姐成为良朋知己,这,简直是最大的侮辱!
德塞不会再爱她了,他要显贵了,他只会把她扔掉,扔得再也想不起。
这竟是芳儿给的,清芸恨她,恨他们,恨他们这样无耻,甚至,也恨皇上!
就算玄烨此刻就在面前,她的心还是摇摇摆摆,抽不出来。恨意燃烧的火,它不停。
一会儿,经过打理,头发仍旧湿漉漉的常嫔也进来。到水里不过片刻便被奴才救下,可是受惊的心抚平不了。边说边哭,弄得玄烨也不忍:“罢了,你坐着说吧,先缓缓。”
“谢皇上。”
常嫔哆嗦着,眼睛在偷瞟清芸。
害人的仍旧不知悔改地肃着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因清芸此刻全然浸心在仇恨里,旁人说什么做什么,她根本听不清也不想去管。
这样有恃无恐,能得到什么好结果。淑妃问了几遍仍不答,玄烨皱眉不悦:“嗯?”
不过一个字,带起的回忆已太多,从小处处不如芳儿,清芸自卑的心性早已扭曲,进宫后得到的与期待落差太大,恩宠未得旧情难忘,双双激得她要崩溃。
玄烨从未问过她的所思所想,也从未呵护过她的心。在他的想象里,她也许只是芳儿的影子。所以到了这么委屈痛苦的时候,哪有嘘寒问暖,不过一个轻贱的字。
这就是区别,挚爱和垃圾的区别。清芸悲哀地笑了,旁若无人,猛然站起,将手指定常嫔,霸气十足地喊道:“不用审了,我是故意的!因为我心烦,看她不顺眼,我就扔她下水,就是这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