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
闷气积在心口,散不了分不开是什么滋味,其其格也懂得。眼见鳌拜红了眼圈,紧绷着唇,腮帮却是鼓着,眼角直跳,心知都是被她气得。这么多年都气惯了他,却都不如今时今刻这般歉疚。今日出阁以后相见即少,想着乖一些,免得他更伤心,却还是弄成这样。其其格羞愧地低下头,轻轻求道:“阿玛,是我的不是,让我过去吧。”
“算啦。都说了不要拘束。”
玄烨静悄悄地做着好事:“是我有眼福,让她过来。”
对美人总是要特殊些的,况且她是鳌拜的女儿,为什么直接到了厅前,却没有人拦,想想也容易明白,这是人家的地头,玄烨不会不给面子,只让其其格行了简礼便罢,更笑道:“皇后呢,皇后也该过来看看,真是上佳的人材。梁九功。”
梁九功尚未领命,芳儿正巧在迈门槛,轻巧的动静起来,众人目光登时没有落空。看着她,他们的心都有点晃,仿佛一股端重的力量在往里砸,抗拒不得。那是一柄斧头,比玄烨更隐秘,更有韧劲,要把他们的心都劈开,把脏东西都挖出来,而他们竟然无能为力。
身为男人这样待一个黄毛丫头,还是个孕妇,怨她厌她,却又怕她,岂能不羞愧。遏必隆的汗更密了,唇也在颤。班布尔善苦笑着咧唇咳起来,停不了。唯有济世笑一声,第一个跪下去,恭敬地道:“皇后,给您见礼。”
“哦哦。”
这是怎么了,竟然忘性这么大,难道真是怕她不成。济世这样,剩下的愧色满脸,惊诧地一同跪了,心里却在嘀咕。
玄烨很是高兴地去迎她,一下子便揪住手,轻声腻人:“这么久啊,我都等了……”
后面没说,因为芳儿捏他掌心,玄烨只好笑而不语。手拉手,心贴心,爱成这样,教臣子们想得太多也不好。夫妻同心,压压这些人的坏心眼,点到即止罢。
芳儿挺着肚子,慢如过江行舟观风望景般地走过来,很稳。她已经成了主角,还没说什么,所有的风头,尽数占了。一身艳丽的其其格倒成了配戏的,不敢说什么,心里总是有点埋怨。
“对不住您,玛法来不了,算我替他。”
索尼年事已高,称病不得出席,时辰尚早,索额图还没到,他的份量,总也不能跟芳儿相比。芳儿很客气地打着招呼,却是这句开场白,意思相当明白。她的“歉意”
鳌拜自然不敢领受,退两步跪下,偏偏眼睛正好瞧见微凸的小腹,如此,一口闷气上来,再不能散。
是谁当初说芳儿没资格做皇后,是谁又想抢她的风头?好极了,两口子都记着仇,挑在这个日子,来抢其其格的风头。恰恰这是恩典,鳌拜无话可讲,只得再三谢恩,实则心内积血,四处奔流,激得他恨不得抬手抡柱砸墙。
好歹过了一阵,玄烨和送驾的队伍都去了苏克萨哈那里,这下算是有人分担,后来又有一件风波,事很大,不过没在表面上露出来,玄烨与芳儿及时格外加恩,赏赐之下,一派荣光,大家和和美美,算是圆满了。两全其美的是,玄烨跟芳儿如何恩爱,也借着这场盛宴,让更多的人清楚明白。
这早是一锤定音,多日之前就各自有数。如今再在心口砸下来,便是伤是刑,吃醋的后宫哪能不痛。肚子空的还好,怀了孕的要不服,真还有些道理。惠嫔以忍为先不说什么,荣喜受不了它,只因对镜理妆之时,她总觉得她的遭遇对不起这张脸。
芳儿抢在前面,早把风头扯了去,荣光正盛,不能贸然往上冲。荣贵人也只敢勾引玄烨怜惜,再说一二。这夜窝在怀里,枕着他腿,她委屈地嘟唇,教他帮着猜:“皇上,奴婢昨天做了个梦,挺有意思的,嗯……”
她想想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爬起来,凑着耳朵讲完,还趁机亲他两口。玄烨为这麻利的举动有点囧,对着明艳的脸庞不忍相责,笑着赞她:“嗯,真那样就太好了,我等着看,很好。”
“那皇上可要给我保密,别人知道就坏事了。”
荣贵人确是怕的,总觉得在宫中风声鹤唳,全无安稳,纵然太妃护着她,各为私利,怕会随时倒打一靶。玄烨是树是山,得牢牢地拴住他咬住他。荣贵人摸摸脸,把惶恐往下压,笑得妩媚,去拉他脖子:“皇上,奴婢心全在您身上,您是我的天,您可得喜欢我,保护我。我从家里出来,全指着您了,纵然我有不对的地方,决不是成心的,求您别跟我计较,我的心是好的,我可不坏。为了您,她们欺负我,我可忍着呢。”
说着说着,荣贵人竟然抽泣起来。
“我知道,我也喜欢你,这么美,怎么会不喜欢。”
多美的花瓶啊,赏心悦目,用来放松最舒服。在这宫中,各人有各人的价值和位置,有付出便要得到,这很平常,玄烨不舍说破,抬手抹她的泪,爱惜地道:“说吧,谁欺负你,我看看,谁敢。”
“您给我换个地方吧,惠嫔她也有了,我再住这儿不方便。她是皇后的人,她总拿皇后压我,我受不了啦。”
长春宫总是别人的地盘,高一级就能压死人,更别说拉着芳儿做幌子。要没有人管才好呢,荣贵人边哭边说:“我真受不了,您给我换个地方吧,我情愿到延禧宫去,我本来也不敢多嘴,为了孩子,我求求您啦。”
原本的主位常嫔该在那儿,只为照顾姐姐娴妃到了永和宫,那里空闲,无人管束,是个好地方,玄烨暗暗发笑,口中却仍在安慰:“行,答应呢,那另一桩怎么办。你打算忍了吗?”
“那个就算了,也不关皇后的事。”
荣贵人观望着玄烨脸色,不敢说得太过,战战兢兢地,指尖都在发颤:“我会乖的,皇上,我听话。”
“行,听话就行。”
玄烨抬手摸住她,在掌中便如一块美玉。灯下观美,旖旎如画。不由玩心大起,挤挤眼睛,开口竟是再坏不过的主意:“你得报仇,听着,不能这么算了,仗着地位高就欺负人像话吗,还有规矩吗。惠嫔欺负你是皇后撑腰,她是坏蛋,不能放过她,你把刚才跟我说的,去跟皇后说一遍,保证把她气死。要是气不死,听好了,我还有办法,你拿个榔头,直接冲进坤宁宫,对着她脑袋砸,千万别晃手,得一下子砸死,那样才能报仇,明白吗?”
这一连串没个插嘴的地方,荣贵人已经傻了,吓得她直咳嗽:“别,我乖我不去……”
“不去不行,我生气了,我看不下去了。我不能去,因为我是男人,好男不跟女斗,但是你可以啊,你去,你一定成。”
“我不去,我害怕。”
荣贵人摆着手求他:“皇上,我要冲进去,侍卫会要我的命的。”
“没事,有我呢,谁拦你你就说‘皇上要我来的’,看谁敢拦,你的命在我这儿呢,谁也拿不走,去吧去吧,别怕。”
玄烨把她粉嫩的脸揉了一把,跟揉猫儿一样软和,掂掂下巴哄她:“明天我等消息,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