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蘿衣靠近他,坐在塌邊,在心裡嘆了口氣,傾身問他:「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我沒事。」
斗篷人頓住。
她咳了咳,吐出一大口血來。卞清璇沒想到卞翎玉已經這樣了,還能將自己重創至此。
可偏偏她算計好了一切,卻沒想到赤焚一族的魅惑血脈,都抵不過師蘿衣在妄渡海那個可笑的擁抱。
少女抬起手,似乎想要觸碰他的鬢髮。
神君愛慘了上一代神後,不惜犧牲自己哺育她,因此卞翎玉的母親,神力才會那般充沛,還能算計報復神靈,幽禁自己剛出生的兒子。
斗篷人終於帶上幾分惱怒,冷冷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神器隨她心意,沒入她體內。
來人似乎沒想到她竟然能猜到,笑道:「與我有什麼關係,在弟子們心裡,張向陽死因不明,在師蘿衣心裡,張向陽是你殺的。」
卞翎玉別過頭,額上更滲出了一層汗:「你別……」
修士的清潔術從她指尖釋放,很溫柔,帶走了他身上大部分不適。他僵住,掌中如意鎖握得更緊,去看她。
不甚明亮的天光之下,龍鳳燭已經燃盡。
她輕聲道:「你覺得疼,覺得難受,要說出來呀卞翎玉,不要忍著。」
他垂眸,許久,才低聲應她:「嗯。」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母親說的最多的就是,總歸你不會死,神靈之軀,痛了疼了,忍過便是。
師蘿衣心裡覺得很奇妙。若在很久之前,她這樣伸手去碰他,他必定冷著眉目,讓她別碰他。
她忍不住笑了笑,上輩子哪怕到死,她也不會想到有這一日。
但想到自己墮魔之後,卞翎玉興許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好好過了一生。更大的可能,他被卞清璇拋棄,被人在荒山欺辱至死,她心裡就有點難受。
現在她不會讓他再有那樣慘烈的結局,他是她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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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我讓人去做。」師蘿衣問道。
卞翎玉抿唇,搖了搖頭。他的心臟被洞穿,五臟俱碎,能覺察飢餓,但吃不下東西。失去神珠的身軀在努力自己修復,儘管杯水車薪。
「那有什麼想要的嗎?」
屋子裡吹進來晨風,帶著不夜山的清爽,卞翎玉從未被這也對待過。他沒想過……縱然是假的成親,她也會這樣好。
這比昨夜更像一場夢,他本來不會開口,可看著她激勵明亮的眼睛,他最終還是啞聲開口,第一次順從心意道:「想沐浴。」
師蘿衣愣了愣,忍不住笑出來:「你這樣喜潔,當初是怎樣在荒山生活下去的啊。」
他不說話,墨灰色的瞳掩蓋在鴉黑長睫之下。
難得是他自己提的要求,師蘿衣雖然覺得現在不合適,但還是願意儘量滿足他的心愿。
清潔術雖然能清除髒污,但並不能驅走那種不適的感覺。因此修士若非長途跋涉,也常常願意沐浴一番。
師蘿衣收拾好地上的錦被:「你等一會兒,我去叫丁白來。」
不夜仙山上原有溫泉之水,可現在修士們的靈力都包裹著仙山,等同安插了無數雙眼睛。師蘿衣自然不會讓卞翎玉這樣去沐浴。
她指揮著精怪們引了溫泉水到木桶里,又去把丁白叫起來。
回到屋子,見卞翎玉已經自己坐起來了。
他還穿著昨日大紅的喜袍,來來往往加水的小精怪好奇地看向他。
師蘿衣拍拍它們的頭:「不許看,好好幹活。」
她督促著它們把水加滿,看著狐狸那個半遮半掩,實際什麼都遮不住的屏風,師蘿衣有些頭疼。浴桶那般大,她現在很怕卞翎玉體力不支嗆水,心裡發愁。
這狐狸早晚得挨她一頓毒打。
水加好了,師蘿衣囑託丁白道:「好好照顧他,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叫我。」
丁白連連點頭,拍胸口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