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别院。
金菊舒展招摇的花园中挤满了穿着深蓝色劲装的禁卫和身着宫袍的宫人,常吟按着刀把盯着主卧房那扇紧闭的房门。
不知过去多久,那扇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来,凌太傅与裴子瑜走出了房间,神色好似比进门前轻松了些。
常吟急忙上前:“太傅大人!裴大人,怎么样了?陛下为何还在里面?还要多久?”
裴子瑜道:“人已醒了。陛下吩咐你们不要进去打搅。”
凌念怀朝一旁的圆脸女孩点了点手,将她叫了过来:“珠儿,吩咐厨房,今后送往别苑的餐食中不要有一滴酒。”
珠儿连声应下。
屋内苏沉已醒过来,只是人好像还昏沉沉的。
他头痛欲裂,脑子好像叫一把剑从耳朵里贯穿,又用力搅了三圈,钝痛不已。
而在见到有人走近两步,站在他床侧后,他便愈疼的厉害了。
李致瞧着床上那人,昨日紫宸殿临别时还是那样鲜活的神色,怎么不过一夜过去,就变成了这副惨淡的模样?
生在皇室,二十年来又历经各种,李致自问也是一个千帆阅尽的人物,真刀真枪的战场也上过,慈不掌兵,在他手底下厮杀断手断脚的尸不计其数,而那一切竟还没有那人薄唇上一丝苍白叫他心惊胆战。
今后还能不能让他四处乱走了?李致想着。
苏沉眨了两下眼,眼珠子动了一动,整个人才好似真清醒过来。两人都没说话,只是互相看着,两道视线都仿佛要缠在一块。
李致心想:他在看谁?是不是又在惦记梦里那个与他亲吻,与他欢好那人了?
苏沉也心想:他在看谁?是当年长清宫中避祸的太子幽卫,还是后来金榜题名,国子监中为他讲学的老师?
昨日他俩一个说“绝不违誓”
,另一个说“世间唯一”
,可才过去了一天,两人之间又仿佛隔了千里之遥。
最终还是苏沉撑起身子坐起,先开了口:“我怎么……头疼的这么厉害……”
李致道:“你先前重病一场,好不容易才把身体调理好。昨日贪杯,便又病倒了。现下已无事了,只是今后不要再碰酒,好好将养着。”
“重病?什么病?是大夫看的那种病,还是钦天监看的那种病?”
苏沉问。
李致:“……”
苏沉转念一想,不再逼问,只道:“算了……”
他眼帘低垂,一时间又是想起昨夜的事,又是想起梦中的事,只觉得本来就疼痛的头颅愈快要炸开似得。
李致看见了他皱起眉极为痛苦的模样,却不知如何缓释,只是揪着心静坐在一旁,盯着他直至他自行缓和下来。
苏沉重新睁开眼,眼神便又清明了几分。李致见状才问:“是想起了什么吗?”
“……”
苏沉别开了视线。
李致见他不答,也没催促,也不离去,而是提起衣摆在床沿坐了下来,一只手放在自己膝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
苏沉如今已知道自己的记忆可能与旁人不同,可见前面自己拿梦境中的事说书显摆有多么愚蠢,现在想想简直有些后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