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当家是老当家续弦谢氏所生,性子也是极温和,遇人即笑,不过地位便远不如上边的几位兄长,却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几个兄长不是病故就是远走,最后当家的位置竟到了他的手上。
这主子年纪不大,志向不小,要重振欧阳家声威。上台后赏罚分明,但凡以往轻待他母子的各个下场凄惨,厚待他母子的各个发达富贵,没几时,上下归心,人人拥戴。
年前,他便带了家中好手北上参加武林大会,这可是欧阳家数十年来的头一回啊!
家中人等对欧阳筠争得白道盟主信心实足,只待欧阳家扬眉吐气的那天!
大约过了两个月,几个家将先行将舅爷谢麒运回家,下人们也不知这舅爷出了什么事情,私下里颇有些议论。
欧阳筠没当家之前,谢麒在欧阳家算个屁啊,这会儿身份可就矜贵,新主子的生母早早亡故,又没娶回当家主母,最亲近的可不就是这个舅爷。
不过,舅爷比当家主子难伺候多了,娇贵挑剔,自命风流,没一个下人喜欢。
这会儿,谢麒刚刚醒转,皱着细眉,窝在床上生闷气。
这回随外甥北上看热闹,竟然在一处破旧茶铺巧遇多年前便倾慕不已的可情。
十年前,年少轻狂,邂逅佳人,便永志难忘!
十年后,再度相逢,真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小情啊,小情,再多尘灰也掩不住你的风华!
可、可那小情为何对自己这般薄情,将自己全然忘了不说,还——
明明笑着迎了自己进屋,刚吹了烛火,自己还没近他的身,就万事不知,晕了过去。
醒来却已然回到欧阳家,身子也虚弱得很,究竟怎生一回事呢?
小情不知如何了?
外甥长天会否为难于他?
小情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娇贵人,偏偏长天却是不解风情、心硬如铁的武夫,又不好男色,小情、小情……
瞧他那憔悴的模样,这么多年也不知受过什么苦楚,妻子待他定也好不到哪里。
待自己养好身体,定要北上再去寻小情。
想到小情,谢麒只觉得浑身都酥软软、轻飘飘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万事相思最苦。
这些时日,身边本来还可一看的小妾竟再也入不了眼,唉,可情,你在哪里呢?
谢麒在家卧病,北边传回消息说,欧阳筠争得了盟主宝座,举家欢腾,可才过了数日,竟又有消息传回,说主子又弃了盟主之位。
谢麒暗自惊讶,外甥秉性坚毅,怎会将到手的盟主拱手让人,家中人等也惊疑不定,便是跟欧阳筠一起北上的家将回来,口风也紧得很,一字不吐。
如此又过了大半年,谢麒病体大好再也耐不住,想北上再觅可情,欧阳筠却返转了。
谢麒心里一直疑云重重,一早就带了家人在庄前苦候。
日头慢慢攀升,谢麒焦躁不安,他一向以娇白皮肤为傲,最怕日光晒黑自己皮色,忙唤了家人给自己撑伞。
下人们一边偷偷翻白眼,一边给他撑伞。
"怎么还不到呢?"
"君子守时,长天怎么回事……"
正在他念念叨叨的时候,远处传来啼声,两骑踏尘而来。
马儿在庄前停下,两个白衣青年一跃而下,一个是日前弃了盟主不做的欧阳家当家欧阳长天,一个却是二十七八的俊秀青年。
还是跟着欧阳筠北上的小童精乖,当前拜倒,称道:"主子安好!申公子安好!"
后面的家人哪还敢迟疑,纷纷跪下拜见。
欧阳筠温和一笑:"起来吧,多日离家,害你们挂念呢!"
只有谢麒一人呆呆地,目不转睛地看向被称为"申公子"的青年。